黄毛已经彻底呆了。

车后尾在冒烟,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人间惨案。

程北尧安然无恙的从车上下来,眉眼隐隐露出些许狠戾,接过交警手中的罚单,拉起许知非的手往自己开来的车上走:“回家,会有人过来处理。”

交警呆愣着看着这个男人冷漠但高贵的背影,脑子里有什么闪过,与记忆中某个人完美重合,不可置信的试图再次拼凑,结果仍然一样。

惊艳——

程北尧,BY执行人的风采,有幸见识到了。

黄毛腿软,再无嚣张气焰,似乎恨不得直接坐在泥泞的地上,巨大恐慌涌来。

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来自父亲助理,说的当然是不好的事情,重重叱骂他干了什么好事,道:“爷爷给你气的病倒,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的小祖宗!”

而此时的网上也不太平。

行车记录仪不知被谁发到了网上,截去许知非和程北尧的话,黄毛那些恃宠而骄的话都被一字不差的发到网上,类似于“我爸是李刚”的调调,激起无数网友的愤慨。

有权是这样用的吗?

儿子尚且如此,父亲的为人又是怎么样的呢?

有关部门真的不彻查一下吗?

……

要查,当然要查,民意闹翻天,不查会波及更多。

而就在这时,那些被压下来的新闻像是约好了一样被爆出来,后面明显有推手在助力,这种力度,无疑要把他们张家往身败名裂里逼。

更深的讨伐,在泛滥成灾,可怕到像是遇见梦魇。

程北尧从商,是不能插手政界的事情的。

可如果要拉下一个高官,又有丑闻在手,实在太容易了,唾手可得的证据不用都觉得可惜啊。

黄毛一家人的绝望,许知非暂时什么都不知道。

温暖的车里——

“头发怎么了?”

男人的手捻起她柔顺漂亮的头发,那一撮从中断裂的尤为明显。

程北尧一直喜欢许知非长头发的样子,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勒令她不许剪短,平日用的保养洗发露,皆价值不菲,简直是细心呵护出来的宝贝。

此时断裂,又是一股怒意翻涌,“刚刚为什么不说!”

撞上去的力度应该更重一些的。

许知非探手摸了摸,眨眨眼睛,试图逃避:“那个时候哪里想的起来这个。”

男人冷哼一声,方才攒着的怒意没挥散干净。外人面前,他自然要站在她身边。如今只有两个人,对她的脾气也上来了。

“没带驾照先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他知道她一直没有驾照又怎么可能让她单独上路。

许知非低头看着自己的头发,不甘心被训:“我怎么跟你说?”

一句话给他的气堵回肺腑。

实话,昨晚他们还在吵架,今晨相对无言,再回想一个月前,……还真说不了什么。

男人不再说话,平稳的驾驶车子回南桥。

方才一致对外的气氛消失,尴尬一寸寸蔓延上来。

临下车,拉下手刹,男人打破沉静,不容置喙:“改天重新学车。”

看出来了,她会开车,但这个技术,不敢恭维。

在盯着她重新学会之前,她没可能再上路。

许知非瞪他。

“瞪我也没用。”

唐展秋提前得到消息,看见许知非颇狼狈的回来,吓了一跳,放下怀里抱着的溪溪,“这么弄成这个样子。”

实在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老是像个莽撞的小孩子。

“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受伤。”弱弱辩解,有点害怕的看唐展秋。

好在唐展秋没有责备,只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先喝,我让人给你放热水,喝完去洗个澡。”

许知非摸摸头发。

男人忽而绕到她身前,伏在她耳边浅笑:“现在知道丢人了。”

“……”

唐展秋重重拍一下儿子,狠狠瞪一眼:“滚!”

许知非正埋头喝水呢,闻言被戳到笑点,热水溅在唇上,被烫到,捂住嘴唇。

又招来男人一记警告眼神。

热水妥帖,身体沉下去,什么杂七杂八的念想都消失,脑子里一片空茫,走马灯消失,只隐隐浮现着不久前程北尧踱步朝她走来的片段,掌心的温度,话里的维护,心疼的眼神……

深呼吸氤氲的热气,闭上干涩的眼睛。

那种仿佛天然的安全感现在都环绕在侧。

林志离职……

真的和他的蓄意有关吗?牵一发动全身,她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未料围着浴巾出去会看见程北尧在等着,皱眉,看他不动声色的招手:“过来,我给你修一修。”

手里一把小剪子。

许知非走的很慢,眼见男人脸色微沉,想了想还是算了,拿人手软是自古弱点!

坐在他身前,虚抱的姿势,温度升腾。

他说给她剪头发就真的是剪头发,没有任何不规矩和嘲讽的话。

许知非反而不自在,有点骚动,欲言又止。

两耳处被他捧紧,声音低沉:“别动!”

僵住,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今天谢谢你,那些损失,我会赔的。”

这话刚落,果不其然听到一句嗤笑,显得有点慵懒:“赔?”

“两辆车的损失,你明天去问问王泽有多少。”

“……”

“不过你二十亿都欠了,想必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许知非说不出来话了。

这人就是故意拿着她的短处打七寸,她仰头:“一是一,二是二,沈氏是沈氏,我是我,你混为一谈了。”

再次被捧紧,“拿什么乔,你扪心自问如今你赔得起?车子是我撞的,你老公给你出气视而不见,反而跟我计较损失,矫情吗?”

许知非被怼得无言,真是一针见血毫不客气。

他说……老公?

许知非任他摆弄了很久,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红消下去了,后背忽而一暖,她被轻轻拥抱住。

“……”

天色一寸寸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谁也看不清谁。

嗓音干涩,目光不知往哪里放,“喂,我们还在吵架。”

“今天出事为什么会找我。”

嘴唇被手心吻住,微烫。问了问题,又存心不让她回答。

这个姿势许知非背脊微弓,她说不出来话,眼睛迷离,同样反问自己,为什么找他?

因为车子是他的?

不——

程北尧似乎在做心理建设,又或者决定平静下来摊牌。

如哑剧,耳里心跳在交响。

拥抱紧了几分。

“跟我讲讲乐暮成。”

“……”

终于松开她的唇,她眼角有点红:“你不是说我们是老情人吗?”

三秒安静。

程北尧似乎没听见似的:“跟我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他想知道他们的认识是不是在自己缺席的时光,想知道她离开自己之后,是不是真的和另一个男人有过一段,那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感情的事,王泽查不到。

而一直藏着会成为永远的芥蒂。

今天他看到许知非孤身一人站在天地间,心里是有绵绵密密的心疼的。

想了很久,想要结束仿佛永远没有期限的争吵冷战。

要迈过这个坎,他就要亲口问。

即使……可能心上会遭受无数暴击伤害加真实伤害。

许知非动了动。

清冷下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来——

“你一定要听?”

“……嗯。”

“我和乐暮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监狱认识,一起出狱,性格相投,我们是同类人。他曾对我照顾有加,两人之间,向天地起誓,从未有超越友谊之外的东西。”

“或者说,我们的关系,就像你和庄晏。”

胸腔砰然震动。

许知非说的淡然又快速,撒谎的嫌疑很小。

三言两语说出来的话,提起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许知非浑身僵硬,怀抱松了松,漫天后悔席卷,程北尧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如果此刻能看清,会看见他脸上全是惊讶和冷意。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