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的指腹还搭在余贤的腕上,直到蓝光淡得看不清了,他才收回手,面颊的血色在这短短的几分钟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起身忍过难耐的眩晕,用温水洗了下手帕将余贤腕上沾到的血迹擦净,尔后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洗手间的灯亮着。

杜亦捂着右肩滑坐到地上,胃部的挑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所有的疼痛像是算好了时机在夜里汹涌而至。

那粒黑色的胶囊如同埋进他体内的炸弹,延迟到此时引爆,炸得他的五脏六腑乌烟瘴气,空落落的什么都毁了一样,可偏偏留下了胃。残骸化作锋刃把胃壁上的烂肉片片割下来,放在铁板上烤,几分生几分熟都拿捏到位,手法娴熟得像在筹备一顿丰盛又讲究的大餐。

好痛。

杜亦咬牙憋着,汗水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他在冷汗的裹挟中陷入昏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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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成为咸鱼第十五天

“啊~队长尝尝。”

余贤扎了个小熊图案的奶黄色围裙,将汤匙放在嘴边吹了两下,抬手喂给杜亦。

杜亦顺势尝了口,脸上漾起淡淡的红晕:“好喝的。”

做了个又甜又香的好梦,大概是睡得劲了,余贤美美地砸吧嘴,嘿嘿傻笑几声,打了个滚儿,滚到杜亦的位置,扑到一片冰凉,余贤激灵了下清醒过来,他眯眼望着悬在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

卧室的门紧闭着,队长人呢?

匆匆穿上拖鞋,余贤刚跑两步就顿住了,万一队长在客厅睡着,自己这么大动静会吵醒人的。他悄么声息地挪步出去,客厅没开灯窗帘都没拉,余贤借着月光扫视了一圈没见着人。

洗手间的灯倒是亮着的,里面一点声儿都没有。

“队长……”余贤压低声音叫人,大半夜的他怕声音太高吓着人。

没人应。

“队长?”余贤隐隐有些担忧,他又叫了声,里面还是没动静。他的额角渗出冷汗,试探道,“队长我进来了。”

等了足足有一分多钟,不见里面有任何反应,余贤顾不得什么礼节,他上前直接推开洗手间的门。

杜亦斜倒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左臂横在上腹,右手垂在地上,唇瓣似被涂了层白漆。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映出眼尾的泪痕。

余贤怔住,有些无措,有些惊恐,很多心疼。

他恍惚处在噩梦中,他的队长就好像头顶的灯光投射出的影子,他回手一关灯就会消失不见。

几乎是扑跪过去的,余贤轻手轻脚地将人半抱在怀里。大致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杜亦在他的怀里难受地动了动,尔后又似乎在努力地拉开自己紧蹙的眉头。

他开口了,第一声却未发出来,刚铺平的眉头又拧在一块,抿紧的唇瓣费劲地上挑:“没事了,余贤没事了……”

那双笑眼仍是闭着的。

余贤喉中一哽,他忽地想起了在超市里杜亦弯腰趴在购物车的推手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杜亦这两天吃的很少,只喝了些稀粥和温水。是他太迟钝了,一见着杜亦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队长,那时分明是痛得动不了,才不得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绽。

余贤半跪在地上,用袖子细细为杜亦拭去额间的冷汗。头上的吊灯像涂了燃料灼得人心焦,烤得两人冷汗热汗直流,余贤却慢慢冷静下来。他想杜亦为什么瞒着他,他想自己在队长的心中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水汽聚集在眼眶,余贤仰起头自虐般地盯着吊灯,他的眼皮被木棍撑起来似的,干巴巴地支棱着,直到眼睛开始发涩发疼,水汽才像大赦天下一般顺着他的眼尾滑下,在余贤的眼尾留下一道与杜亦同样的泪痕。

那滴被放出来的泪毫不犹豫地坠在杜亦的眼皮上,昏睡中的人似被蛰了一下,眼睫开始不停地打颤。余贤擦汗的手一顿,他知道他的队长要醒了,他又探了探杜亦的额头,不热。余贤将人轻轻放下,咬紧下唇站起身,带上洗手间的门。

他执意瞒着他,那他承他的情。

余贤睡不着了,他怎么可能再睡着。他在心里数着秒,数得自己都记不清了,才听到杜亦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杜亦嗓子哑得有些厉害,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揉着余贤柔软的发:“小朋友要快点成长起来,”他的食指描着余贤的眉眼,“不过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系好肩上的纱布,又将下腹的伤口重新包扎,这地方有些麻烦,杜亦望了眼卧室,心道:容易被发现。

杜亦知道余贤这小子总是盯着他的腰和肚子看,但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看的。

掏出挂牌轻拍两下,作战服在他眼前出现,这件比他常穿的那套要小上很多,是少年杜亦的作战服。他在里面来回翻,终于找到了条黑色的腰封。收了作战服,下腹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杜亦缠了圈纱布,戴上腰封,这要比他平时出任务时的那件紧得多,将他的腰和下腹紧紧地包裹住,暴.力地压住流血的伤口。

束腰带穿好的那一刻,杜亦低低“唔”了声,冷汗顺着他的下巴摔到地板上。

镇压有效,但真疼。

杜亦抖着手指扒拉出止疼片,噎下去。嗓子烧得发疼,他破天荒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隔了五分钟,又吞了这个月的第三粒白色胶囊,以防万一,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