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阿渊生辰,带他们出来玩玩,李大娘这是要到医馆去?”百里云鹫的声音虽然没有面对阿渊和小鸟儿时的温柔,却也和和气气的。

“是啊是啊,栓子昨儿采得些药草回来,可能夫人会需要呢,我这就要去给夫人送呢!”李大娘笑眯眯道。

“今日琉璃的妹妹出嫁,琉璃恐是无空,李大娘若是不介意,我帮你带回去给她如何?”

“瞧我老太婆记性差的!”李大娘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就忘了今日是夫人的妹妹和县丞大人大婚的日子呢!那就劳烦恩人帮我把这药草带回去给夫人,我就不去打扰夫人了。”

“无事,举手之劳。”百里云鹫接过了李大娘递来的竹篮子。

李大娘又看向阿渊和小鸟儿,笑得慈祥道:“阿渊,小鸟儿,改天到奶奶家玩玩儿好不好啊?”

“好呀好呀!”小鸟儿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笑得开心。

李大娘笑得更开心了,迈着有些蹒跚的脚步走了,阿渊冲着她道:“李奶奶慢些走!”

“哎哎,奶奶知道了,阿渊真乖!”李大娘笑眯眯地走了。

“看来你倒是这里的人相处得很融洽啊。”穆沼脸上又重新挂起了他那似乎总不会变的纨绔笑容。

“这里的人,脸上没有面具。”百里云鹫淡淡道。

穆沼垂眸瞟向百里云鹫手中提着的竹篮,道:“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药草吧,只是一些无用的杂草吧?”

“就算是,乡亲热情,不可却。”与白琉璃在一起久了,百里云鹫自然是识得些药草的,他自当也知道,他手里提着的这篮子东西,并非什么有用的药草。

穆沼默了默,笑意浮在眼里,再看了一眼开心的阿渊和小鸟儿,片刻后才道:“你变了。”

茶馆里,穆沼支手撑额看着正在帮小鸟儿擦嘴角的糕点沫子,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百里云鹫仿佛当穆沼是空气,不瞧他也不与他说一句话,待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轻轻拍了拍阿渊的背,示意他带小鸟儿到外边玩儿,阿渊点点头后拉着小鸟儿的手往外去了,临出门前不忘凶煞煞地瞪穆沼一眼,凶道,“不许欺负爹爹!”

穆沼哈哈一笑,忙道:“不敢不敢。”

阿渊这才放心地拉着小鸟儿出去了,百里云鹫不忘叮嘱:“别跑太远了。”

“知道的爹爹!”阿渊这才说完,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你变了。”穆沼收回看着阿渊的目光,将视线重新放到百里云鹫身上。

“阿沼何尝不是?”百里云鹫淡淡一笑,反问,将两个小家伙弄出的一桌狼藉整理干净后才给穆沼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哦?是吗?”穆沼抬手搓搓自己的脸,笑道,“我倒觉得自己和从前一样,无甚大的变化才是。”

百里云鹫抬眸,静静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穆沼,而后道:“自欺欺人。”

“哈……”穆沼忽然轻轻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昂头便喝,“或许吧!”

穆沼将手中茶盏放下时,面上少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冷漠。

“这个地方,不适合阿沼来。”百里云鹫为穆沼将他一口喝空了的茶盏满上,淡淡道。

“照你这么说,什么地方才适合我去?”穆沼往后一靠,翘起了腿,嘴角又挂上了笑意,“这次出来,是来吃童涯那小子的喜酒的,可不是特意来瞧你的,你可别自个儿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我是专程来瞧你的。”

“我知道。”百里云鹫表情不变,似要再说什么,穆沼忽地坐直身抬手横在百里云鹫面前,一副紧张的表情道,“停,你个和尚不要再对我叨叨什么,我难得出来这么一趟,拒绝你在耳边念经!”

百里云鹫静默地看了穆沼少顷,忽而轻轻笑了,“好。”

穆沼吁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椅背上,捞过百里云鹫重新为他满上的茶就喝,百里云鹫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轻啜着杯中茶汁。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曾经在溯城云王府里的日子,他们一个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一个是世人惧怕的鬼王爷,一起坐在鬼厉阁外的亭子饮酒品尝,一个总是开着各种玩笑,一个总是只静静地听着,偶尔搭话。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穆沼喝完第二杯茶后不说话了,只是微闭着眼将脑袋枕在椅背上,似假寐般。

半晌,百里云鹫浅声问道:“留几天?”

“三天。”穆沼并未睁眼,像一个出门游玩的少爷般晃着腿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半年来西边似乎不大太平,我需要亲自去看看,三天后拐到那边去。”

“西边?”百里云鹫微微蹙眉,“那边常有蛮夷肆虐,的确不太平。”

“啧啧啧,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你这么拐弯抹角地说关心我的话了。”穆沼摇摇手中的折扇,笑吟吟道,“我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是关心我直说不就得了,倒还是像从前一样说话只爱说半句。”

百里云鹫微微一笑,“阿沼不是说我变了?”

“那不一样好吧!”穆沼睁眼,不给面子地白了百里云鹫一眼,见百里云鹫只是淡淡笑着,笑意更浓了,“鹫,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好。”

“是。”百里云鹫并不否认,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的揉进了几抹温柔,“全是托了阿沼的福。”

“你倒学会客气了?什么福不福的,你是我最好的弟兄,你我二人必要有一人过得好不是?”穆沼微敛眼睑,“看到你过得好,我才觉得当年那样做是值得的。”

百里云鹫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穆沼,他知道穆沼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他不能选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少顷,穆沼又重新抬起了眼睑,直视着百里云鹫左脸上的面具,微蹙了眉心道:“都离开溯城了,还戴着这玩意儿?”

“总归取下来会吓人不是?”百里云鹫淡淡一笑。

“让我看看。”穆沼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