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飞鸢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抬头,微红的眼望着姬无伤,“可是王爷,我也怕蛇。”

姬无伤宠溺地说,“好,那本王吩咐他们,以后梧桐苑不仅不许虫子靠近,也不许蛇靠近,咱们景姑娘怕。”

景飞鸢没想到,自己又怕虫子又怕蛇,他不仅不笑话,反而用这样体贴的方式化解她的尴尬。

这个看似对谁都极冷漠的男人,竟然对她如此用心。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的眼睛,心在慢慢往他那边偏移。

这个男人好像有魔力。

让她不由自主就陷了进去。

“娘……呜呜呜娘……”

煜儿抓着自己的小铲子泪汪汪站在边上,他睁着大眼睛恐慌地望着娘亲,整个人都写着无措和不安。

他不知道娘怎么了,但是他知道,他闯祸了。

他把娘扔出去的石头和草籽埋回土里了,把虫子也碾死埋进土里了,他方才怎么把那些东西挖出来的他又原样填回去了,娘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气,别不要他?

他怕娘不要他。

呜,他真的不是故意让娘生气的。

他只是想把他挖到的宝贝都给娘。

景飞鸢听到煜儿的呜咽声,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孩子被她方才的失态吓到了。

她立刻从姬无伤怀中起来,两步上前蹲在煜儿面前。

“煜儿乖,不怕不怕,娘没事,娘是不是吓到你了?乖,没事了,没事了——”

她温柔摸了摸煜儿的脸颊,擦掉煜儿的泪珠,然后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乖乖,没事的,是娘自己怕虫子,煜儿又不知道对不对?不关咱们家煜儿的事,不哭了,乖啊。”

煜儿丢掉小铲子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哇哇大哭。

刚刚他太害怕了,怕得连哭都只敢小声呜咽,都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娘亲更加讨厌他。

现在被娘抱住了,他才敢放声大哭。

他紧紧抱着娘亲,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娘没有打他,娘也没有不要他。

他还是有娘的娃娃。

景飞鸢听着煜儿的哭声,心疼得不得了。

这么个四岁的孩子懂什么呢,他没被人珍惜疼爱过,以前也没人教他不能把虫子当礼物送人,他只是想把他觉得好玩的东西都送给他最喜欢的娘亲而已,他懂什么?

“乖,不哭,煜儿不哭……”

景飞鸢心疼的把小崽崽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她的手始终轻轻贴着小崽崽的后脑勺摩挲,没有松开。

姬无伤静静站在旁边,看着景姑娘哄小鲸鱼。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柔情似水。

他忽然就明白了,小鲸鱼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娘亲。

景姑娘明明被小鲸鱼吓得魂都要飞了,却还能保持稳定的情绪,不迁怒不呵斥小鲸鱼,她理解小鲸鱼的年幼,对小鲸鱼疼爱到了骨子里,小鲸鱼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娘亲?

连他,都为之动容。

他好喜欢这样的景姑娘。

喜欢得要命。

第85章 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

一会儿后,煜儿趴在景飞鸢肩上,停止了哭泣。

可是刚刚那么一吓,他忽然变得比之前更粘人了,怎么都不要离开娘亲。

他不想去玩,不想再去拿小铲子挖土,他哪儿都不要去,他就要抱着娘亲。

刚刚,他的娘亲差一点就不要他了。

“擦擦眼泪,咱们家小鲸鱼都哭得像小花猫了。”

景飞鸢抱着煜儿在院中石桌边坐下来,拿帕子轻轻擦拭着煜儿的小脸蛋。

煜儿仰着脸乖乖让娘擦,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像黑曜石一样,又闪又亮。

景飞鸢把煜儿擦干净了,这才发现,张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扛了个躺椅进来,就放在石桌边,还搬了小桌和茶水放在躺椅边上,好像他的王爷今天就要在这里歇息了。

景飞鸢看了看躺椅,又抬头疑惑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姬无伤,“王爷?”

姬无伤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说,“小鲸鱼还不认识我,我想在这里陪着小鲸鱼,让他早一点叫我一声爹。”

他凝视着景飞鸢,询问道,“可以吗景姑娘?”

景飞鸢张了张嘴,视线撞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她脸颊微热,垂下眼眸。

这里是安亲王府,这个男人是王府主人,他可以留在任何地方。

可是她觉得,这个男人留在这里,不全是为了小鲸鱼吧?

就……

就有点……

不知所措。

毕竟她这才刚进王府,这个男人就寸步不离围着她转,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恭敬礼貌地请这个男人离开,她应该跟这人保持距离,可是……

当这个人怀揣着小心翼翼的情感试探着靠近她的时候,她并不想将这个人和这份情意踩死,碾灭。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摄政王姬无伤是个哪哪儿都好的人,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膝下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可她前世活到了五年之后,死后又做了三年的鬼,直到她重生前,姬无伤都孑然一身,没有一个通房侍妾,她用前世八年的时光见证了这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膝下有一双儿女,也好过那些婚后纳妾的男人吧?

她可以嫁一个清清白白没有儿女的男人,可是,这样的男人就一定能在婚后对她始终如一,不变心,不纳妾?

而姬无伤,她确定这个男人不会变心纳妾。

前世的八年之后,他已经三十六了,可三十六的他仍旧后宅干净,这个男人在前半生最容易冲动的几十年都没有找一个通房侍妾,他生性如此,他是个干净的人。

他有儿女,却比很多人都干净。

景飞鸢藏起思绪,抬头望着姬无伤。

看着男人那双眼中对她星星点点的期待,她吐出一口气,莞尔。

“好啊,王爷随意。”

看着男人因为她这句话而欣喜,眼里一瞬间为她亮起了光,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别人说的几句闲话,哪有眼前这个真实有温度的人重要?

她过去没有因为别人说闲话就放弃跟赵灵杰那个人渣和离,同样的,她现在也不会因为别人说闲话就把这个正小心翼翼靠近她的男人拒于千里之外。

这个男人是王爷又怎样,她与他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又怎样,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有结果呢?

得到景姑娘的允许,姬无伤愉悦地在躺椅上坐下来。

他侧眸看着景姑娘和小鲸鱼。

他张开手笑道,“小鲸鱼,来爹爹怀里,爹爹抱抱。”

小鲸鱼噘嘴望了望他,然后将小脑袋埋进娘亲怀里,哼哼唧唧喊着娘,除了娘他谁也不想要。

景飞鸢笑着搂紧小鲸鱼,温柔对姬无伤说,“他刚刚吓到了,这会儿只想待在能让他有安全感的怀抱里,王爷与他刚认识,他恐怕不会愿意过去——”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不过王爷不要着急,小孩子都这样,一开始都认生,多跟他处几天,熟悉了就好了。其实小孩子是最好哄的,只要你是真心对他好,他能感觉得到。”

姬无伤点头应了一声。

他问景飞鸢,“景姑娘好像对养孩子颇有心得?可是,景姑娘今年也才十八,不是么?”

景飞鸢一愣。

她现在是才十八,可是前世,她曾生育了煜儿,还养了煜儿四年,她做了四年的母亲,事事亲力亲为,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呢?

她若无其事地说,“嗯,因为家中有个比我小七岁的弟弟。我娘生他以后体弱多病,我爹要去挣钱给娘和弟弟买珍贵的药,爹娘都不能带他,他是我带大的,所以我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姬无伤立刻说道,“原来如此。景夫人体弱多病,景老爷一直辛苦挣钱,两位长辈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可两位在这样糟糕的日子里却还能始终携手彼此相爱,真是极其难得。最难得的是景姑娘,爹爹忙碌娘亲多病,都顾不上你,你还要辛苦照顾弟弟,可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长成这样心善又美好的模样,真是让人敬佩——”

“……”

景飞鸢默默看着姬无伤。

这吹捧得,是不是太过了?

这就让人敬佩了?

那世上得有多少让这个男人敬佩的人和事?

还有……

他竟然说,两位长辈……

她爹娘今年都只有三十八岁,而这个男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是怎么对两个只比他大十岁的人坦然喊出“长辈”二字的?

大概是景飞鸢的表情太明显,站在不远处的张玄嘿了一声。

他故意冲姬无伤嚷嚷,“王爷,叫错了吧?您的年纪应该可以管景老爷景夫人叫大哥嫂子,您叫‘长辈’,这不是把景姑娘都整无语了么,是吧景姑娘?”

“……”

姬无伤一怔,随即冷飕飕转头盯着张玄。

那眼里的杀气若是能化作实质,张玄这会儿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景飞鸢也没想到张玄会这样神来一笔,噗嗤笑出了声。

她促狭望着姬无伤,等着姬无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