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向南又躲进了修复室里,开始忙碌着修复起了文物。

宋晴在从兰顿回来后的第二天开始,就跟着基金会的几个同事前往西部山区察看捐建的学校去了,尽管她偶尔也会给向南发来一两张捐建学校的照片,但毕竟离得比较远,常常让向南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生活里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所幸的是,这种感觉只是在公司食堂了吃午饭时才会出现,等到向南重新回到修复室里开始修复文物后,又很快消失无踪了,所以向南也没有太在意。

这一天临近下班时,向南刚刚在修复室里修复好了一幅清朝宫廷画家郎世宁的《叫月鸣雷图》设色绢本立轴图,正打算洗手回办公室喝杯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电话是孙福民老师打来的,便赶紧接通了起来。

“向南,你的博士毕业论文已经通过盲审了,学校这边马上就会给你安排答辩会。”

电话刚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了孙福民带着些欣喜的声音,他笑着说道,

“你这边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可千万不能在论文答辩时出什么娄子,要是连你都没能通过博士毕业论文答辩,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我本来还挺有信心的,被老师您这么一说,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向南笑了起来,话是这么说,但他还真没一点紧张的样子,他接着说道,“那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好好再把毕业论文翻一翻,免得到答辩提问环节时,真要是一问三不知的话,那可就完蛋了。”

“该准备的还是要好好准备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也算得上是人生当中的一个重要舞台了,尽量表现好一点。”

孙福民认真叮嘱了一句,他对向南还是挺放心的,毕竟这学生从来就没让失望过,他可不相信对方会分不清轻重,因此,博士毕业论文答辩这件事,他提一提就差不多了,自然不需要他来耳提面命。

顿了顿,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

“前两天我去了一趟文物修复研究所生产基地那边,小邹的工作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这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把各项工作都理顺了,整个生产基地就好像一台加足了马力的机器一样,‘轰轰’运转着。”

“他要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说明他的能力不足以管理生产基地。”

向南笑了笑,说道,“老师您现在才歇了一个来月,就闲不住了?我前段时间在兰顿时,还去看望了孙哥和小一诺,孙哥可是叮嘱我要照顾好您,可不能让您累着了。”

“你不是去巴里斯吗?怎么又跑去兰顿市了?”

孙福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哼哼”了一声,用一副意难平的语气说道,

“他要真担心我的身体,当初怎么可能还会不顾我的强烈反对,非要留在兰顿不回来?哦,现在又当着你的面跟你说这个话了,还真是个大孝子啊!”

向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爷子心里面还是很气啊,看来当初孙哥是真把他给气着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是这副态度。

向南想了想,笑着说道:“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要回来时,小一诺可还想着跟我回金陵看望您呢,要不是他现在还在学校里上课,没准就跟着我回来了。”

果然,一说起宝贝大孙子孙一诺,孙福民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他语气里透露出欢喜,说道:

“一年多没见着了,小一诺是不是长高了?他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学习成绩怎么样?我可是早就听说了,Y国人的基础数学教学水平很差劲,可不能让小一诺染上这样的毛病!”

向南:“……”

这……果然是隔代亲啊!

也不知道孙哥知道自家老爹视孙子如宝视自己如“仇寇”时,会不会狂吃柠檬?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将手机收好,向南来到洗手池边洗了洗手,这才回到办公室里将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一口喝掉,然后将办公桌稍稍收拾了一下,把电脑关掉,这才拎着背包离开了公司。

春天已经来了,仿佛是一夜之间,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就多出了一抹抹嫩绿的颜色来,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爆出了一颗颗嫩芽,嫩绿的小草也从墙角里、草地上冒出了头来,纤细的身子随风轻轻摇摆,像是在宣告春天的到来。

向南背着背包,沿着人行道一路回到了小区附近,先到对面的餐馆里吃过了晚饭,然后才回到了楼上的家里。

换了双拖鞋,向南将背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这才径直来到了修复室里,将工作台上的还没有拼合完成的那件定窑白釉花口盘重新取了出来,准备继续修复。

这件定窑白釉花口盘,是用宋晴送过来的那一箱子北宋定窑古陶瓷残片拼合起来的,之前向南打算前往F国巴里斯为加利特修复残损文物,因此,一直将这箱子定窑古陶瓷残片放在一边没有理会,如今他已经从巴里斯回来了,将手头上比较紧急的一些工作都处理完毕之后,向南又忍不住开始“玩”起了拼合瓷器。

在修复室里一直忙到夜里十点多,向南才停歇了下来,将还没来得及作色仿釉的定窑白釉花口盘放回到盒子里,转身来到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向南又回到书房里打开电脑,将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

再过几天时间,他就要回金陵大学参加博士毕业论文答辩了,一旦通过了答辩,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学生生涯要结束了。

学生生涯的结束,也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而未来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其实已经清晰明了了,向南一点也不觉得慌张与茫然,反而心里面很踏实。

他的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