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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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上帝啊!求求你,求求你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吧……”法国解说在伊维特的比赛中已数度哽咽,比赛结束瞬间,他说出这句话后唯剩泣不成声,坐在相邻转播席上英国广播公司的解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
欢呼声中的伊维特早已被漫天盖地的鲜花和布偶包围,没有像平常那样带着自信的微笑谢幕,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冰场上,环顾四周,刚才的雄浑磅礴消失不见,所有人只看到一个眼含泪水的年轻姑娘茫然的,哀伤的甚至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就像四岁时,看护要关掉那个破旧冰场的灯,驱赶她离开。
八年,法兰西传奇正式落幕。
负责捡鲜花和布偶的冰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们呆呆站在入口有点慌乱,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去尽到职责。
一个小女孩大概是伊维特的冰迷,也跟着很多观众一起哽咽起来。
这时,一只手落在她稚嫩的肩上。
“我们来吧。”
花滑赛场上,出现了令人惊呼的一幕!
最后一组的剩下五个参赛选手滑上冰场,为告别的伊维特捡起观众的敬意和爱慕。她们每个人都是她的对手,奥运金牌竞争路上的强敌,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半分她们的敬佩和肯定。
同一组别奥运选手甘愿为伊维特的告别演出当作初学冰童,以亲手替她拾起布偶和鲜花当做敬意。
何翩然她们外面还套着各个国家队的运动服,几种鲜艳色彩交错,在伊维特震惊的目光中,五个人捡满了怀抱然后送到场边,再次返回,接着拾取冰面上源源不断的礼物。
此刻的掌声已经不是单纯献给伊维特的赞礼,所有观众起立向告别的她致敬,也向这如此美妙动人的一幕表达自己的感动。
这是一项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运动,由一群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选手参加。
无论她们之中谁是冠军,这一幕将永远留存在奥林匹克的历史上,光辉熠熠。
“谢谢。”
布偶和鲜花捡完,伊维特和大家一同滑回场边,她脸上犹带泪水,动情地对何翩然她们颔首微笑。
坐到等分席上,伊维特已经平息了情绪,她依旧和从前一样高雅大方,整个人透出成熟迷人的味道,或是挥手对观众致意,或是向电视机前收看她比赛的人飞吻,都是那么从容。
分数出现的瞬间,观众的欢呼再次高过刚才。
149.88分!
总成绩221.11分!
伊维特再次站起身,挥舞手中鲜花向所有观众致意,万千灯光聚焦下,她眼角晶莹,嘴边却始终含着一丝迷人微笑。
她是法国的玛丽安娜,世界的伊维特·兰波。
情绪再激动,接下来的比赛也要进行,组委会格外体量剩余选手和场上观众的情绪,解说席上因为都是老牌花滑解说和评论员,对伊维特的喜爱让他们很多人都暂时失控,五分钟后,总算比赛得以继续。
九原千代滑上冰面,其他选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一刻好像公主时代是在并肩战斗。
她的自由滑经过四大洲赛夺冠的肯定再加之近段时间的打磨,逐渐迸发出珍珠一般柔润的光亮,同样是慷慨激昂,九原千代的选曲更有东方的隐忍和沉淀,就如同她这些年的经历一样,是种痛苦打造的感动。
而这份感动里又有着豪情满怀,一扫之前伊维特告别的低迷沉重。
日本花滑选手骨子里总有一种相同的气质,九原千代和她的前辈们一样,坚忍不拔,执着勇敢,动作细腻,善于诠释内心的激荡。这种魅力似乎也是一种别样的传承。
《天地明察》本身也是日本作曲家久石让的经典作品,由她来演绎更是能将其中人生百般滋味淋漓尽致地展现。
那种柔弱中的力量,同样可以让人久久不能平息。
九原千代最后的分数虽然没有伊维特高,但加在一起已经刷新了历史个人记录,她很满意地笑着,笑容里有着纾解和欣慰,好像这些年的痛苦就这么一扫而光,一切都再不值一提。
前两名出场的选手为这次奥运会女子单人滑的决赛奠定了基调,两套完美的节目让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接下来要上场的瓦伦蒂娜已经站在冰面上,她的教练与她隔着广告板,两人四手紧紧相握。
“你想清楚了?”亚历山大·霍尔觉得自己手心的汗比弟子还要多。
“想清楚了。”瓦伦蒂娜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上两个阿克谢尔三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完这段后看到一则新闻,体操女选手江钰源接到浙江队通知,将她替换了下来,也就是说,职业生涯的告别之战,她必须错过,提前说一声再见。相信看我文的读者多少都是有点热爱体育或者关注体育的,江钰源,就是2008年那个笑起来很美,还是个孩子的体操小花,一年前,她没有参加伦敦奥运会,今年,她选择了告别。
她只有22岁。
没有资格的预赛,她依旧像个姐姐一样到场,为其他队友擦高低杠帮忙,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不知道她在为别人抚摸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器械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记者采访她时,她说:“苦,想吃也吃不到了。”
我还记得四年前,体操老将黄旭也是在全运会告别,他落下双杠的瞬间,眼含热泪。
竞技体育训练痛苦,比赛残酷,为什么还不舍得告别?为什么还会落泪?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爱。
对伊维特的赞誉是我对所有坚持到最后老将的尊敬,因为有了你们,体育美丽动人。
☆、第94章
霍尔不再多说,他亲吻了瓦伦蒂娜的脸颊,把所有担忧都狠狠压在心底,“去吧!我的宝贝!这是你的舞台,做你想做的事!”
瓦伦蒂娜重重点头,脸上笑容绽放,她从容脱下美国队队服,潇洒地扔到广告板上,这也是她的经典动作之一,冰迷戏称帅气程度盖过她同门师兄埃文。
她的自由滑曲目来自《蒂凡尼的早餐》原声。
前一秒她还是自己,后一秒站在冰面上摆出开场动作,黑白相间的经典颜色组成裙子,高高盘起扎着蝴蝶结丝带的琥珀色头发一看就让人想象到发丝的柔软,这颜色配上瓦莱雪白的脸颊,好像她是从好莱坞星光大道走来的影星。
其实,此时此刻的她和那些影星没有区别,一样的万众瞩目。
在美国,乃至整个北美,花样滑冰受欢迎程度之火爆是很多其他地方难以比肩的,转播电视台和媒体不知来了多少家,电视机前,无数美国观众也都紧张凝视画面。
她们的公主正一动不动站好,等待音乐奏响的时刻。
好莱坞经典影片的典型开场,音乐都是独特又彼此有点相似的旋律,瓦伦蒂娜缓缓张开手臂,笑容甜美,轻轻跃起,刀刃粘连在冰面上,缓慢呼应着音乐节奏。
她一旦提速,音乐的流畅仿佛出自脚下,这段时间,她的滑行进步很快,为此,瓦伦蒂娜付出了太多,不得不缩减自己最爱的跳跃训练,转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枯燥的滑行技巧特训。
公主时代里,只有两个人的接续步定级是最高的四级,那就是她最可怕的两个对手,何翩然与夏天。
从二级到三级的定级,瓦伦蒂娜觉得自己都快要逼到极限,但是教练告诉她这还不够,想要打败她们,只有跳跃远远不够。
为什么啊?
她是那么喜欢跳跃的感觉,就像是在飞,从冰面的起飞到空中滑翔再到降落,她梦到过自己变成一只白头鹰,落基山脉在她飞翔时渺小如石块组成的围墙。
瓦伦蒂娜来自美国南方平原,美丽的阿拉巴马州。那里冬季短促,一年四季都吹拂着来自墨西哥湾的暖风,夏季酷热漫长,无数河流将土地分割成肥沃的田野,她生长在富庶的农场,地广人稀的家乡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广袤无垠的农田和牧场,她一直想站得高一点,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所以总是打扰酷爱棒球比赛的父亲,父亲不耐烦,随口告诉她说:“往北再往北,你站到落基山顶就看到了。”
这成了她年少时最重要的梦想。
全家人一直以为,精力旺盛比男孩还要野的瓦莱会成为一个棒球选手,小学起她就在这个拥有浓厚棒球底蕴的家乡少年队效力,看起来瘦瘦小小文文静静,可作为皇牌击球手,小小年纪她就能打出本垒打,上垒速度快得惊人。
可她总觉得这个自己还算喜欢的运动少了点什么。
直到有一天,代表州女子少年队北上科罗拉多州比赛,九岁的瓦伦蒂娜第一次见到亚历山大·霍尔。
科罗拉多州是美国冬季项目最重要的训练中心,这里山脉起伏连亘,落基山横穿而过,瓦伦蒂娜第一次来到梦想的地方,不过她已经知道,父亲只是在骗她,这里根本看不到家乡,但居高临下,这感觉太美了。
第一次见到雪,第一次登山,还有第一次见到冰场。
这里的冰场设施齐全,选手众多,完全的职业化性质,朋友说带她来看酷酷的冰球比赛,结果她走错场地,第一次邂逅花样滑冰。
他们跳起来就好像在飞一样。
瓦伦蒂娜从来没怕过什么,她甚至没注意到上冰要穿冰鞋便推开门穿着运动鞋一脚踩了上去。
在摔倒前,发达的运动神经做出迅速反应,她抬起一条腿保持平衡,稳稳地站住。
穿着运动鞋棒球衫的小女孩引得很多人侧面,她一点不害怕别人的目光,反而自豪极了,这比全垒打还要容易得多。
亚历山大·霍尔的目光穿过半个冰场,也落在这个单腿稳稳站在冰面的女孩身上。
瓦伦蒂娜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玩的开心,换了一条腿,只是晃了两下,又站得很稳。
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瓦伦蒂娜被一个高速滑行的黑影撞飞,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脑子像是被甩了出去,半天她才爬起来。
“没事吧?还好吗?”
十年前的埃文就像现在缩小版的他,有着稚嫩的阳光和帅气,像是从公共电视台青春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只是被撞的有点狼狈,他比较有在冰上摔跟头的经验,爬起来也更快,赶忙把还在晕头转向的瓦伦蒂娜扶了起来,“你是哪个教练的?怎么没穿冰鞋?”
“冰鞋?”瓦伦蒂娜眨眨眼,低头才发现,这里每个人穿的鞋都和自己不一样。
“找教练带你去医疗室看看有没有受伤。”埃文有点害怕她真的摔傻了,“你的教练在哪里?”
“我是阿拉巴马少年海雕棒球队的队员,”瓦伦蒂娜自豪地挺胸介绍,尤嫌不足又指了指胸前的卡通队徽,“皇牌主力。”
埃文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噗嗤笑了出来,“棒球女孩怎么跑到冰场上了?你们不是该在泥里打滚吗?”
“埃文,接着做刚才没做完的动作。”
亚历山大·霍尔滑了过来,低头对瓦伦蒂娜一笑,“有人教过你怎么站在冰上吗?”
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叔一看就让人喜欢,瓦伦蒂娜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冰,你能借我一双冰鞋吗?”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沾满了泥的运动鞋是那么碍眼。
“你喜欢吗?”霍尔不回答,只是笑着问。
“喜欢,这一点也不难,你看!”瓦伦蒂娜试着再次单腿站了起来,“很简单!”
霍尔眼中的光亮全部聚焦在眼前的女孩身上,他突然转身喊住正往前走准备接着训练的埃文,“埃文,去,跳一次3a。”
埃文不明白教练的意思,耸了耸肩,还是听话地开始绕场压步。
十四岁的他早已六种三周齐全,正在开始尝试四周跳,阿克谢尔三周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看看这个动作,你能做吗?”霍尔调皮地冲瓦伦蒂娜眨眨眼,指向正在高速滑行的埃文。
瓦伦蒂娜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埃文只是轻轻抬腿,整个人就那么轻盈地向前飞了出去。
对,是飞。
旋转之后,他又那么平稳地落在冰面上,张开手臂,徜徉滑走。
“你愿意教我吗?”她兴奋地揪住霍尔的袖子,脸上因为激动红光满面,“我能的!”
亚历山大·霍尔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你能做到,我的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