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姒听了只是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今日是季国的下聘之日。”

“安平,你要的,季倾墨永远给不了你,但是我可以!”陈瑾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你刚才明明是在意我对你的看法的不是吗?”

“陈世子怕是误会了。”冉姒觉着他这话有些耳熟,“本宫刚才之所以那样做,只不过是想向众人证明自己的清白罢了。陈世子理应清楚清誉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本宫有些乏了,陈世子请回吧。”说完转身离去。

“除了这双腿,我哪里比不过他?我不相信你会一点也不在意!”陈瑾感觉自己的双腿隐隐作痛。自从有了那药,他已经不再长时间的需要轮椅了,只是这双腿偶尔的疼痛更胜从前,有时甚至让他难以忍受。

可是,他不在乎!

☆、执子之手

今天是冉姒出嫁的日子。

卯时都未到秋忆就将冉姒唤醒,忙着给她沐浴更衣起来。

冉姒半梦半醒,泡在蒸腾舒适的热水中有些恍惚:“今天我便要嫁人了?”

秋忆一边伺候着她沐浴一边抿嘴偷笑:“是,今日公主就要嫁给季世子为妻了。”

不知为何,冉姒听了秋忆的话竟脸上一红,有了几分即将出嫁女儿的羞涩,胸口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温热起来,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明明只是一场交易,如今竟然会有所期待……

“嗯……”冉姒将头枕在浴池边的软枕上,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公主……”秋忆看到冉姒手臂上那一点朱红十分诧异。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下聘那日冉姒手臂上的守宫砂是她为了对付子车柔儿才点上去的,可是今日那一点小小的朱砂竟然还在,而且她试着洗了几次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怎么了?”冉姒回过神来。

“这……在万福寺时莫棋曾告诉奴婢,公主和季世子……”

秋忆没有问出口,冉姒却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想问的话。

“阿瑾,你是不是腰不好?”

“……”

“照顾我的嬷嬷常说她自己的腰不好,所以总爱睡在硬质的榻上。”

“……”

“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有了腰疾?”

“阿四,我!的!腰!很!好!”

“那你怎么从来不睡床上,非要到外面的榻上睡?”

“阿四,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我再也不说你腰不好便是了,你不要生气。”

“……”

“他觉得我还太小……”冉姒轻声喃喃。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边梳着冉姒柔软的长发一边唱着祝福的歌谣。

待冉姒沐浴出来后,子车温婉和皇后已经带着全福老妇人和丫鬟喜娘们到了她的房中。冉卿浅不在,就只有她们为冉姒打点了。

“父王和母妃来信说天山的雪莲要开花了,要赶去天山就不回来了。”冉姒解释。

昨日看了奚清泽和冉卿浅的来信后,冉姒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他们抱养的。

信中他们夫妻两人说,她已经坐过一次花轿,想必这次也有了经验,他们就不必为此事而操心了。天山的雪莲正好要开花了,他们要上天山赏花去。等到今后她有了孩儿,他们再去季国看她也不迟。

“公主真漂亮!”秋江叹道。

“是啊,四儿真漂亮。可惜孝儿没有这个福气。”皇后看着冉姒既欣慰又感叹。

皇后只有子车孝人这一个孩子,没有女儿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遗憾。冉姒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她来说已经胜似女儿了。

冉姒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怔愣住了。

圆形的铜镜中映出一张面若桃花的小脸。白皙胜雪的脸庞粉黛略施,红唇皓齿,楚楚动人的眸子里竟也如即将出嫁的普通女儿一般,有着对未来的期许。凤冠霞帔,一袭温暖耀眼的红包裹着冉姒纤细的腰身,皓腕戴着青翠透亮的玉镯,绞着手帕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那一次被塞进花轿顶替刘娇嫁给季倾墨,她只觉得好玩,可是这次的心境却是不同,害怕中还会带着些甜蜜。

冉姒,这只是你离开京都的一个手段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有所期待?

“四儿,别紧张。”皇后牵起冉姒的双手,温柔地看着她,“姑姑看得出来,季世子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都没有你娘那样的福气,可是只要他对你好,我和你娘也就可以放心了。”

“姑姑……”

“四儿,出嫁以后就不再是小姑娘了,你这一嫁又是路途遥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忍让一些。”皇后说着,眼中氤氲了水汽,“嫁到季国也就是夫家的人了,虽说你姑父望你能多为武元着想,可你终是季家媳,季世子才是你这一辈子的依靠。姑姑说的话你可明白?”

冉姒喉头有些哽咽,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姑姑放心,四儿明白。”

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感染了屋子里其她的人,秋忆等人都悄悄轻拭着自己眼角的泪。

“母后,您可别再伤感了,四儿嫁的虽远,可也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您再这样,四儿一会儿怕是也要跟着落泪,这妆花了可就要不漂亮了。”子车温婉轻声劝道。

“你说得对。今日是四儿的大喜之日,我这哭些什么呢?”皇后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

“公主,季世子迎亲的车队到了。”一个丫鬟喜道。

“季世子动作那么快,还怕四儿你跑了不成?”子车温婉掩唇笑道,“快去祖祠祭拜祖宗,然后再向爷爷道别吧。爷爷昨日怕是一晚没睡好。”

“嗯。”冉姒轻轻应了一声起身,由丫鬟们簇拥着出了门。

祭拜了祖宗之后冉姒来到涛园,却不见奚老王爷,屋门紧闭着,只有平时伺候老爷子的吴伯在屋门口站着。

“公主,老王爷说不用跟他告别了,季世子的迎亲队伍到了,您赶快去吧。”吴伯迎上来说。

“四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父王这……”

“姑姑……”冉姒轻声道,“爷爷是最疼我的。”

说完冉姒跪了下来,朝着奚老王爷的屋子叩了三个响头:“爷爷,四儿走了,您以后要多多保重身子,照顾好自己。”

“臭丫头,快走!别在这里唧唧歪歪吵老爷子我睡觉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嫁了出去,一会儿要是人家嫌你磨叽不要你了,我岂不是还要受你的烦?快走!快走!”屋子里传来奚老王爷不耐烦的催促声。

“快起来吧四儿,该走了。”子车温婉把冉姒扶起来。

红色的喜帕盖下,遮住了冉姒的视线。

“四儿上来。”是柳忠的声音。

迎亲的队伍在奚王府的大门等候,而从涛园到王府大门的这段距离则会由冉姒的兄长背着她走到大门。华尧已经成亲,送冉姒出嫁这事自然也就落到了柳忠身上。

“抱稳了,大马要出发了。”柳忠转过头来在冉姒耳边低声说道。

“三哥三哥,四儿要骑大马!”

“好嘞!”

“四儿抱稳了,大马要出发了!”

华尧较冉姒年长许多,而柳忠则和冉姒年龄相差不大。对于华尧这个大哥,冉姒是如父般敬怕,而柳忠于她,是真正的可以撒娇玩闹的哥哥。

儿时的冉姒性子顽劣,华尧老成,奚宝儿又总是长姐的模样,肯陪她疯闹的也就只有柳忠。对于冉姒,柳忠几乎是有求必应,在那时,她总爱要求柳忠陪她骑大马。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儿时那般嬉戏玩闹了?

“好……大马快跑。”

柳忠嘴角上扬,平时刚毅的眼中出现了少有的柔情,迈着稳健的步子,背着她一步步向大门走去。

他的小四儿终于也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了……

“老王爷,公主他们已经走了……”吴伯推开门,看见奚老王爷站在门口望着。

“嗯。”他听了应了一声,转身回内室去了。

没有了刚才训冉姒的中气十足,没有了往日里的健步如飞,缓缓的步子,他是真的老了……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华章那个臭小子,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柳忠背着冉姒到了大门口,就见季倾墨一身大红喜服在门口含笑站着。原本对他信誓旦旦说,要给季倾墨一个下马威的华章此刻却是站在新郎旁边,一副男方人前来迎亲的模样。

柳忠暗暗瞪了一眼华章,无声的嘴型说着他没出息,那么快就转入敌营了。

华章瘪瘪嘴,站在季倾墨身旁,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

其实他本来是想为难季倾墨的,可是奈何季世子的用招太过阴险,没多久他就在他持续不断的糖衣炮弹攻势下败下阵来。

奚王府的大门口今日黑压压的围了一大群人,大多都是京都里来看热闹的百姓。

门口停了十六人抬的喜轿。喜服玉冠的新郎官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风华绝代的的俊颜上是浅浅的笑意,温柔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的新娘向他一步步靠近。

“我把妹妹交给你了。”柳忠把冉姒放下,将她的手牵起,放到季倾墨的手心里。

“三哥放心。”季倾墨把手中纤细的柔胰握紧,郑重道。

红盖头下的冉姒感受到他掌中传来的热度,听着他对柳忠郑重的承诺,心中一震,一颗心也开始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季倾墨的怀里了。

周围随即响起了一大片欢呼声和掌声,极其热闹和喜庆。

在这片欢呼声中,冉姒鬼使神差地伸出双臂搂住了季倾墨的脖子,随后她听到了季倾墨十分愉快的低笑声,一时间冉姒的脸在红盖头下红了起来。

季倾墨把冉姒抱进喜轿中坐好后,翻身骑上了马。被拉展延伸得极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外走去。

待出了城门,冉姒便从喜轿换到了季倾墨的血龙木马车上赶往季国。马车宽敞,而且行驶在路上也十分的稳当,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公主,先和杯茶润润喉吧。”因着季倾墨一向不喜他人坐他的马车,但冉姒又确实需要人照顾,所以秋忆便破例留在了车上。

冉姒接过杯子却不喝,良久才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京郊外的高山之巅上站着容貌惊艳的一男一女。

“你让他四年内不准见四儿是不是太久了些?”男子说。

“我记得你当初恨不得扒了那小子的皮呢。”女子哼哼,“你娶我那时可没有小墨娶四儿这般隆重。十里红妆相迎,这锦绸红毯可是一直铺到了季国都城去的。要不你再娶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