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一个人在家,薛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正在指挥下人糟鸭掌,有两个小丫鬟粗手粗脚的,差点误了事,薛姨妈正站在廊下骂她们。

见薛宝钗带着王玥过来了,她忙把王玥搂到怀里道:“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和我进屋!”

又命人送上几盘细茶果请王玥吃茶,又问贾母如何,黛玉如何,王玥便将从丫鬟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才问道:“蟠叔不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忙的不得了,那里肯在家一日。”

薛宝钗趁机去换了家常的半旧衣裳,不一会儿便打起帘子从里间出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莺儿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薛宝钗坐到了炕边,伸手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递到王玥手边,道:“这是从南边带来的徽墨和端砚,都是从与我家有旧的掌柜手里拿的,与市面上那些卖的又贵又不好的不一样,我让人留了一些准备送人,正好给你留了一份。”

王玥接过来细细一看,发现薛宝钗说的果然不错,这些东西的确是好东西。

他爷爷当年最爱这些收集这些文房四宝,最好是古玩意儿,有好些想要讨好他的专门收集来送给他,其中质量最好的就跟这差不多,听说花了好几十万,就这一盒小东西,要是放到现代有钱都买不到。

王玥知道薛家是个大财主,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贵重,因此也不推辞,欢天喜地的收了下来,一边看着的薛宝钗和薛姨妈反而更加高兴了。

此时正好是中午,薛姨妈便要留王玥在这里用饭,王玥推辞不过,只好留了下来。

薛姨妈这里的厨子是从南边跟着过来的,做的饭都是江南的风格,比较清淡,跟贾家里大鱼大肉的颇为不同。

北方人做饭口味比较重,王玥他妈做饭的时候比较喜欢多加一盐油,王玥上辈子跟老爷子一块儿住,老爷子从小在杭州长大,口味清淡,王玥跟着他,口味便也跟着清淡起来。

穿越之后,乍然吃这种口味比较重的饭菜,难免有些接受不了,虽然这几年已经接受了很多,但是今日突然吃到了记忆中的饭菜还是让他颇为感动。

这一感动他吃的就比较多,薛姨妈这个年纪的中年妇女最爱看的就是小孩吃的多,吃得香,特别是吃的还是自己家的饭菜。

薛姨妈一高兴就一直不停的在旁边替他夹菜,不一会儿王玥就吃饱了,正不知如何解决剩下的饭菜,王玥就突然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玥抬头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就突然见门口出突然冲进来一个男子。

那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油头粉面,头上还插着一朵红花,身上穿的十分鲜艳,这身打扮要是换贾蓉或者贾琏这种长的俊俏的小白脸在身上,虽说有些柔弱,但也极为好看,偏偏这男子长的又有些粗大,以至于这一身打扮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王玥看到他差点笑了出来。

那男子急匆匆地走到桌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就灌进肚子里,然后才抱怨道:“可热死我了!!”

薛姨妈忙站起身来走过去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嗔怪道:“你这是又跑哪里疯去了,饭也不回来吃一口?”

王玥便知道这人就是呆霸王薛蟠了。

对于薛姨妈的抱怨,薛蟠不过是随口敷衍两句,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要去换衣裳,薛姨妈没来得及拦住他,见他出了门便回过头来对王玥笑道:“这是你蟠叔,让你看笑话,他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他要是有你一半稳重我便是立时死了也要笑出来。”

“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薛宝钗驳了薛姨妈一句话,才对着王玥道:“他打小就是这样的脾气,见多了就不怪了,不过他这人虽然不靠谱,但手底下还有几个掌柜在,你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去,不说别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稀罕玩意都可以给你弄过来。”

王玥便笑着点头,因为薛蟠的突然出现,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王玥便趁机离席,薛姨妈便叫人进屋将饭菜撤了下去,又让人送了茶来,三人便吃着茶随意说些闲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薛蟠才姗姗来迟,他身后的香菱脸上还带着红晕,一进屋眼神便有些闪躲,不敢看人,薛宝钗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说了她哥哥几句,薛姨妈却看出了些端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免转头看向王玥,见他也正好看向自己,眼神无辜,薛姨妈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有些讪讪的,心道这孩子还这么小呢,能知道什么!

薛姨妈却不知道她这个晚辈身子小心却老,早就是个老司机了,只一眼便看出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不可言说的事情,面上装得一片无辜,心里却暗道这薛蟠还真是不负他这个呆霸王的名声。

薛蟠一进屋,就看到他妈身边坐了个小孩,便好奇的问道:“妈,这谁呀?”

薛姨妈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你侄子,还不赶紧过来,好歹也要有个做长辈的模样!”

王玥便赶紧跳下炕来,同他行了一礼,道:“蟠叔好!”

“你也好!”薛蟠见这人看着实在有些眼生,便以为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找他妈打秋风的,便只随口应了一句,然后顺手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王玥手中,道:“见面礼!”

这块玉佩虽不算上极品,却也是难得的佳品,就这么被薛蟠随手塞过来,薛蟠平常的作风由此可见一斑,也难怪贾家的那帮子弟爱跟他厮混,引着他不学好。

王玥却有些哭笑不得,他拿着玉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是把他当初上门打秋风的了。

薛姨妈赶紧上来打圆场,她将玉佩从王玥手里拿过来,扔到薛蟠身上,骂到:“胡闹什么呢?这是你侄子,哪有你这样做长辈的?”

薛姨妈这一表态,薛蟠便知道他认错了人,当下也打起了精神,正经起来,问道:“这是哪家的?为何我不曾见过?”

薛姨妈解释道:“这是玥哥儿,说起来虽是远亲,但两家也是时常走动,可不比那些平常亲戚。”

王玥?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薛蟠稍稍一想,便想了起来,只因为这个名字最近在他耳边响起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一些,这王玥不正是他妈一直在他耳边耳提面命要他多亲近的人,也正是平常跟他厮混的那些贾家子弟又羡慕又嫉妒的小秀才吗?

薛蟠便不由得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看起来才七八岁吧,怪不得那些下人们都叫他小神童,也的确担得起小神童的名号。

薛蟠一向看不上那些迂腐的读书人,自己也是大字不识一个,一向不爱跟那些人为伍,但是他却极为佩服那些读书读得好的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不到的原因,薛蟠本人是个一见到书就打瞌睡的,在他看来能够把四书五经背下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而现在这样小的一个小孩子竟然把他心目中像登天一样困难的任务给完成了,哪怕再怎么讨厌读书人,薛蟠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要下午写的,谁知道一觉睡到五点多,明天再补吧!!

第56章 宝钗用意

乍然听说眼前的小孩就是母亲多次提及的那个小秀才,薛蟠吃惊之余不免有些佩服,再加上母亲之前多次耳提面命,薛蟠便心生了结交之意。

这到底是自己的晚辈,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好好招拂一番,再说这这么小的秀才带出去也倍有面子,到时候拿这小孩往他的那些朋友面前一放,看看谁还敢说他粗鄙。

薛蟠一时想到的他的那些朋友在他面前服软,对他面露敬佩的情景,心中便欢喜起来,对着王玥便心生了一些亲切之意。

他笑着上前,亲热的道:“原来是你,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伦不类,惹得薛姨妈又瞪了他一眼,道:“又乱说什么?”

薛蟠赶紧做出一副求饶的模样来,生怕他妈又借着这件事叨叨起来。

因此他便赶紧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正经经的坐到了王玥旁边,一伸手将玥搂在怀里道:“玥哥儿,我是你蟠叔,我呢,虽然有些不成器,但好歹也认识几个朋友,外头也有人给我个面子,你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话只管来找我。”

薛蟠如此热情,王玥却只是脸上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但心里却打定主意,绝对不要接近薛蟠。

薛蟠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实际上并不坏,但是人却叫家里给宠坏。

后世很多人见了那些富二代官二代之类的子弟在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后,甚至是枉杀人命之后不但不心生悔改,反而行事猖狂,口中还叫嚣着让人好看的话,很多人都骂他们脑残,但事实上他们真的脑残吗?

很多人简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脑残行为,觉得他们的脑回路不同常人。

但事实上这些人并非脑残,他们之所以这么猖狂,无非是觉得自家的势力足够强大,能够压下这种事情,所以他们觉得自己再怎么叫嚣,再怎么行事猖狂,也没有人敢出来管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绝对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有恃无恐,无非如此罢了。

有些人骂他们是畜生,根本毫无道德羞耻可言,但实际上这些人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却别有一番模样。

在家人眼中他们孝顺,在亲朋好友面前他们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这种表现是他们装的吗?是他们演技太过高超,瞒过了所有人?

王玥觉得并不是,他们之所以这般表现不过是因为从小家中的教育罢了。

因为父母太过宠爱,所以行事有些张扬,最初的时候他们或许只是欺负一下班里的同学,小孩子不懂事,行事没有分寸,若是闹大了请来了父母,他们的父母不仅不会管教自家的孩子,反而倚仗家中的势力,强行把事情压下去,而这些欺负别人的孩子根本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反而还会得到家中父母的嘘寒问暖。

再大一些,他们会闹出比欺负同班同学更大一些的事情,但是在父母眼中这不过是小事情,只是自家孩子还没长大不懂事而已,便会再次利用家中的势力将事情平息,而他们最多得到一顿说教,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惩罚,于是这便又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一次又一次,他们闹出一次比一次更大的事情,但是都靠着家中的势力解决掉,于是在他们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家里解决不了的。

而在他们眼这世上的人也分成了两种,一种是跟他们实力相当,能够得到他们礼貌相待的高等人,另一种就是他们随意欺负都无所谓的平民百姓。

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害死了人,被人曝光,这有什么可怕的?家里都能解决。

他们的心里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有恃无恐,自然表现的就比较嚣张。

薛蟠便是古代的脑残富二代,即便有人说薛蟠这个人其实也算不得坏,他对自己的妹妹薛宝钗就很好,又有说他对朋友讲义气的,但这些都无法遮掩他手中有两条人命的事实。

先不说冤死的冯渊,落到他手里没什么好结局的香菱,还有后面贾家落败之后他跟人发生口角随手就打死的店小二,要不是后面这个店小二被打死的时候王子腾已经死了贾家已经败落了,没人再能够护住他,否则的话他根本也受不到任何惩罚,那些人便是白死了。

即便他身上有再多的闪光点也无法遮掩住这些为非作歹的事实。

看一看他在打死冯渊之后的表现吧,打死人之后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大摇大摆的回家,冯家人找上门来讲理,他直接用命仆人揍了他们一顿。

冯家人将他告上衙门,他第一反应便是回家告状,薛姨妈便写信给王子腾,请他帮忙。

在得了舅舅的信之后他便觉得事情已经被妥善解决,再无后顾之忧,他便不再管后续之事,也不等判决下来他便正大光明的带着家人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金陵城,去了京城。

何其嚣张也。

王玥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假如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像原著里的那个板儿一样,薛蟠压根不会看他一眼,说不定一不小心得罪他还要招来杀身之祸,求告无门。

这种人王玥根本不想沾惹,哪怕薛蟠本质上不坏,只不过是让家里宠坏了,目中无人,根本不觉得打死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方才有这般作为。

只冲一点,这个人根本不知收敛,今天他能打死人,谁知道明天他又会招惹出什么祸端来,薛蟠是王子腾的亲外甥,王子腾自然会护着他。

他王玥不一样,哪怕如今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在整个社会阶层中也不过是比平民百姓强一点,若是薛蟠在外头惹了人,那些人不敢动薛蟠还不敢动他吗?

心里这么一想,面对薛蟠时他便表现得有些敷衍,只是随口说些闲话,有时也会扯一句之乎者也,薛蟠这种连唐寅两个字都能认错的人又怎么会耐烦听这些。

果不其然,没过说这句话,薛蟠的脸上便闪过一丝不耐烦,话音里也没有了最初的亲热,不过是碍于薛姨妈在场才没有直接甩袖而去,在薛姨妈和薛宝钗没注意到的地方他在面对王玥时脸上也尽是厌烦,说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王玥便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过多久,薛蟠便一挥手,招呼外面的人抬进了一个箱子,道:“妹妹,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我外头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着不等母女俩反应,他便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见他走了,王玥便也露出一副不解和委屈的模样,薛蟠根本不耐烦遮掩,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他这是在躲王玥呢。

薛姨妈便也顾不得去管薛蟠如何了,而是赶紧将王玥搂在她怀里轻声安慰:“你蟠叔外头还有生意做,怕是外头有人在等他,他一着急就顾不得礼数了,你可别怪他。”

王玥赶紧摇头,连说不敢他面上装的无辜,心中却暗道这个借口也就糊弄一下他这个不知情的人吧,但凡稍微道一些薛蟠为人处事的,怎么会相信这个借口,薛蟠哪里会去做什么生意,即便外头有什么人在等他只怕也是不知哪里来的狐朋狗友吧。

不过这种话自然是摆不到台面上来说的,也只能够暗地里腹诽了,倒是薛宝钗心中有些疑惑,以宝玉那个古怪脾气,他对玥哥儿去参加考举的事情万分厌恶,可是玥哥儿在长辈面前还能和他做出一副和和睦睦的模样来,为何偏偏在自己的哥哥面前他非要说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呢。

她仔细端详着王玥面上的表情,却没发现任何端倪来,转念一想,宝玉性情再怎么古怪诗书却还是通的,玥哥儿平常在他们面前倒也不是第一次说些之乎者也的话,宝玉还是能和他说到一起的。

反倒是自家哥哥打小跟先生念书的时候就不专心,也不过就是得两三个字罢了,跟他说些之乎者也的话不过是对牛弹琴。

再有一则,玥哥儿之前根本和自家哥哥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无从谈起对哥哥心生厌恶的事情,或许他只当她哥哥也跟宝玉一样,并不知道自家哥哥不识字的事情,所以这才无意中提到这些话,却不知道她哥哥根本不耐烦听这些事情。

王玥却不知道以薛宝钗的聪慧已经看出一些不对劲,只不过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这才勉强将她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不过薛宝钗心中还是有些恼怒自家哥哥不上道,她特意把玥哥儿带到家里来,又趁着上屋里换衣服的机会派人通知他回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他哥哥送给玥哥儿一个人情,日后方才好交往。

却不想他哥哥听了几句文雅的话便心生不耐烦,自己直接找个借口离开,也不管她的一片苦心。

暗叹了一口气,薛宝钗从炕上下来,让人把箱子打开,指着箱子里的那件紫檀木的麻姑拜寿的雕像道:“玥哥儿不是在为送礼着急吗?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石榴熟了,摘石榴去了!我家院子外头有一棵特别的大的石榴树,我出生的时候就在了,结的果子特别多!!一颗石榴可以打发一下午时间,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好!

第57章 薛姨妈

箱子里的东西一显露出来,王玥便明白了薛宝钗叫他到家里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一下他便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接薛家人的礼物。

他这回去王家拜寿,便是有和王之腾交好之意,上回周润新传给他的消息让他有些警醒,这一世他再也不像上一世那般有爷爷庇护于他,以前那些人再怎么说他不过是依靠家中的实力才显露于前,他皆不以为意,只觉得那些人不过是嫉妒于他,呈口舌之利,败坏他的名声。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能够走得那么顺利,没有遇到小人陷害,没有遇到有人刻意打压,靠的正是他爷爷。

否则他即便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也绝对会埋没,正如梵高,死前不过就卖出了一副画,死后被人追捧,一生蹉跎,困于贫穷。

这一情况即便在新时代也不曾改变,王玥不是那些真正出身贫寒的寒门子弟,天真的以为有一身才华便可出人头地,他在前世袖手旁观,看得却越发清楚,有才华根本不够,最好还需要有一个靠山,方才能走出一道坦途。

现在他只是个小秀才,碰到了也不过是小吏,便是如此,也差点害得他几年的谋划努力功亏一篑。

若是再往上走,他的对手越发强大,那时候以他一己之力怎能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