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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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耀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就是因为前路未知,打赌击掌才有意思,如果击掌之前就已经肯定自己会赢,那仲有乜鬼乐趣。”
第九十五章 伤身又伤心
褚孝信打发自己的司机陈兴福自己去搭黄包车,由宋天耀载着褚孝信,安吉佩莉丝,陈茱蒂三人开车回杜理士酒店,从酒店门口下车,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让他在外面等着搭黄包车赶来的陈兴福,四个人朝酒店内走去,褚孝信和陈茱蒂这对男女自然是去共度**一刻,宋天耀则在送安吉佩莉丝回房间时说道:“这两日你多去园艺协会转一转,如果还有时间”
“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非盈利的民间社团组织如何注册成立?然后把组织的三位发起人之一和首任会长位置留给那位贝斯夫人?”安吉佩莉丝把披着的外套取下来递给宋天耀,站在自己房门外说道。
宋天耀点点头:“公司仲缺几个人手,这两日我抽空去布政司行政科拣几个落选面试的高材生返来,还要去查查那家欧洲海岸公司,大家每天晚上老规矩,在酒店餐厅见面。”
对面的安吉佩莉丝很精干,所以宋天耀也就不再仔细叮嘱细节,转身沿着长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迈出两步,就一个喷嚏重重的打了出来。
回酒店路上开车时,车内没有空调,宋天耀又饮了些酒,再加上车上四人呼吸,为了避免玻璃雾化,只能打开着车窗,而酒店内又过于温暖,这种冷热交替刺激之下,让宋天耀的鼻腔没能忍住,即便是已经用手帕去捂自己的口鼻,动静仍然不让走廊尽头的服务生都有些关切的望过来。
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踏足几乎全港所有药房药局,下午又匆匆翻看几本书再赶去摩罗街买见面礼,夜幕降临去太平山顶见石智益夫妻,最后去丽池向褚孝信汇报见面情况,脑中高速思考着之后两天该着手的工作,嘴中还要与这位老板谈笑风生,避免冷场。
宋天耀这一日过的其实并不轻松,甚至已经可以用累这个字来形容,而且除了早上在茶楼请自己家人一起吃的几笼叉烧包算是正经食物之外,甚至一天下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中午是路边档的鸡蛋仔应付,下午灌了一肚子咖啡,晚上也没能进山顶餐厅享用西餐,去夜总会喝了几杯酒吃了一些干果就是肚子里的全部。
此时一天工作忙完,转身想要回房休息时,疲累感才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喷嚏过后,宋天耀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些不适,可能是要感冒的前兆。
“也许你可以进我的房间喝杯就寝茶,可能会对你刚才的喷嚏有些治疗效果。”安吉佩莉丝打开自己的房门,侧身让出房门的位置,对背对自己沿着走廊走去的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安吉佩莉丝抱着自己的双臂说道:“是你觉得和我如果有了过于亲密的关系反而会疏远对方,还是你其实个有些自卑的胆小鬼或者,同性恋者?只是喝杯能缓解你感冒症状的睡前茶而已。”
宋天耀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钟,转身走到安吉佩莉丝的房门外,望着女人的脸蛋认真说道:“只是喝杯茶。”
说完就迈步进了房间。
“这语气让我真的有一种想在你脸上狠狠打几拳的冲动。”安吉佩莉丝跟在宋天耀身后把房门关上,自己去用酒店提供的英式茶具开始去调制睡前茶,宋天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甚至都生不出去打量房间环境的念头。
因为这间客房就和宋天耀自己在杜理士酒店开的那间完全没有区别,看不到任何带有女性色彩或者特征的修饰物,除了一些安吉佩莉丝从自己那间办公室带来的书籍之外,几乎都没有个人特征。
时间不长,安吉佩莉丝就端来一杯奶香浓郁的红茶和一小碟饼干,而且英国人喝茶的茶杯容量比起中国那种功夫茶茶盅要大很多,而且花纹繁琐,宋天耀睁开眼问道:“不是说英国人习惯在客人面前细致优雅的调制茶水吗?”
安吉佩莉丝把手里的茶杯朝宋天耀递过去:“没有让你看我优雅淑女的完成茶艺不值得遗憾,把这杯特意为你加了牛奶和柠檬汁的红茶喝下去才是重点。”
“看到这个在中国叫做茶碗的器皿,我对欣赏英国茶艺就没有兴趣了。”宋天耀接过滚烫的红茶,皱皱眉,用当成喝中药那样小口把这碗英国人的睡前茶咽了下去,然后马上就抓起饼干朝嘴里送了几个。
之前他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英国人喜欢喝茶时吃小点,现在喝完这个正宗英国人帮自己准备的睡前茶,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喝完这杯茶不吃东西完全无法慰藉自己那惨遭蹂躏的舌头和胃。
牛奶,柠檬汁和茶叶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
等宋天耀喝完,安吉佩莉丝才去端出了自己的那份睡前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对宋天耀问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虽然这杯茶口感让宋天耀不习惯,但是随着滚烫的液体进入胃部,却让他体内感觉暖意增加了不少:“好多了。”
安吉佩莉丝在宋天耀的对面沙发上用手稍稍拉高自己的裙摆,然后双腿优雅的叠在一起,右脚翘在左腿之上,端起自己的就寝茶对宋天耀微笑着说道:“所以,来说说吧,为什么不想进我的房间?你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同性恋?”
“你就尽管这样挑逗我吧,安吉,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你现在就是明知我不会做些出格的事而故意作弄我,随便你怎么想,晚安。”宋天耀眼睛在安吉佩莉丝性感的双腿上一扫而过,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宋天耀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安吉佩莉丝马上就收起了自己刚才那个有失端庄的造型,对着宋天耀放下的茶杯说道:“其实你就是个只肯在工作中稍稍展现些暧昧的胆小鬼。”
宋天耀毫无疑问是个绝对正常的男人,他有着与自己心理年龄成正比的自制力,但是仍然对安吉佩莉丝这种聪明、相貌精致、并且拥有独立性格的女人缺乏足够的抵抗力,只不过是现在还不是与这位鬼妹律师深夜**卖弄自己那些哄女人上床手段的时机,如果真的忍不住,那以后这个鬼妹可能有一大半几率与他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安吉佩莉丝是个聪明理性的女人,但是涉及到关于男女之间维系平稳关系的方法和眼光,女人从来都不会像男人一样,想到的和看到的更长远。
宋天耀出了安吉佩莉丝的房间,眼前却仿佛还在隐约回放着刚才安吉佩莉丝那个自然的拉高裙摆,在自己对面翘起双脚的画面上,这让宋天耀感觉自己好像体内有一团火烧灼着小腹,重生这么久自己都没有释放,再被他其实内心想得到的女人这么调戏,很容易伤身,欲念一起,宋天耀也就不再纠结,没有回自己酒店的房间,而是直接出了酒店,付了小费让杜理士酒店安排了一辆专门接送客人往返机场的汽车送自己回太和街的住处。
宋天耀在走出安吉佩莉丝的房间时就考虑过,太和街自家楼上的娄凤芸显然是今晚自己这具身体告别童男之身最适合的对象,不会有去那些风月场所可能遇到的不必要麻烦,而且对方也不是未婚少女,不需要甜言蜜语好言相哄,而且之前这个小寡妇还诱惑过自己。
到了自家楼下时,楼上几家都已经灭了灯,宋天耀放慢脚步悄悄走过自家住的二楼,上了三楼,轻轻扣了扣几下门板,几乎是几十秒之后,师爷辉才打开了客厅的灯,披着汗衫打着哈欠,一边朝脸上戴着眼镜,一边打开门出现在宋天耀面前。
“宋宋秘书?”看到门口站着的宋天耀,师爷辉之前那点儿睡意马上一扫而空。
宋天耀迈步进了房间:“你老板娘呢?”
“老板娘今天下午让我送她过海返九龙,华哥的家人如何安顿仲要等她作主,所以今天晚上直接就住在木屋区那边,没有返来。”师爷辉一边手脚麻利的系着汗衫扣子一边对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走到娄凤芸昨晚睡的那张床前,果然被褥整齐的叠放着,不见昨夜伊人。
“要不要我去想办法买几瓶啤酒,宋秘书是想和昨晚一样,继续去天台吹吹风?”师爷辉在身后开口问道。
宋天耀阴着脸转过身,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到底点样学人做师爷的?我鼻音都重成呢般鬼样就快感冒,半夜三更仲去天台吹风?你自己去天台吹风醒醒脑子好啦!我进卧室睡觉!傻乎乎”
说完宋天耀脱掉西装外套,把卧室的门关上,躺在了娄凤芸睡的那张床上,床上还犹存着淡淡的中药味和女人用的茉莉花露水味道,不断朝宋天耀的鼻孔里钻去,这让宋天耀心情更加烦躁,翻了个身把枕头压在自己脑袋上,闭着眼睛嘴里郁闷发狠:“昨晚不想的时候就故意话我知,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等我想的时候就不见人,这寡妇到底是不是同鬼妹律师一起串通好来耍我嘅?要不要这么巧?明日等我得闲见到你,你就死定了。”
卧室门外的师爷辉这时似乎已经琢磨透宋天耀半夜急匆匆来这里的原因,于是又很不开眼的隔着卧室门张嘴问道:“宋秘书,要不要我过海去接芸姐”
“深更半夜我过海接你老母呀你不怕小船被海浪打翻淹死你的跛脚老板娘咩?不懂讲话就闭嘴扮哑巴!再提女人我送你下海去洗洗脑子!”宋天耀抓起床边的烟盒朝卧室门板砸去,嘴里骂了一句:“早晚让你和你那个扑街老板娘气成同性恋!我已经不得释放很伤身,听完你的话现在是伤身又伤心!扑街!你老板娘到现在冇被你气死,真的是运气逆天。”
第九十六章 香港的水与泪
可能是睡不习惯新床,也可能是其他身体原因,总之,宋天耀天色不过蒙蒙亮就醒了过来,把外套穿好,轻轻打开卧室房门看了一眼,师爷辉正在客厅的木制排凳上裹着毯子好梦正酣,没有吵醒对方,宋天耀悄悄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坐黄包车回酒店再补个觉。
正蹑足潜踪经过自家住的二楼时,家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宋春良双手各拎一个水桶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端着一个大号蒸锅的赵美珍。
宋天耀在父母瞪大的眼睛中郁闷的低头叹了口气,最近自己诸事不顺,应该打听一下哪座庙的香火灵验,去酬神拜佛换换运气。
“你现在连家都不回,直接就睡去三楼了?”赵美珍端着大号铁锅挤开宋春良,凑到宋天耀的面前说道:“是不是准备连父母都不见,悄悄下楼闪人?那寡妇有咩好呀?让你不对呀?寡妇芸昨天下午明明返九龙,晚饭时只有师爷辉自己返来?你同个男人睡了整晚?”
“我在顶楼饮酒饮到天光你信不信?”宋天耀无力的低着头对赵美珍说了一句。
“不信,你鼻音怎么这么重?衰仔,真的又去吹风?是不是受凉?返屋企,我等下帮你煮些姜糖水。”
宋天耀打着哈欠说道:“鼻子冇事,你同我老豆大早晨准备去做咩呀?”
“去买水。”赵美珍随口答了一句,继续追问自己儿子为什么半夜跑去楼上睡而不回家。
宋天耀没有理会自己老妈的八卦:“家里不是接了水喉每日九个小时供水?这里又不是九龙,不用再去街上买水。”
“家里的水喉装了表,打开是要收钱的,这条街每天早上都有火烛鬼开着水车过来,五分钱水就任接足足一桶,今天我就去买大号木桶用来储水,走啦走啦,去的晚就轮不到我们。”本来还想继续追问宋天耀,可是宋天耀提起打水的事,赵美珍立刻意识到八卦能回头再问,但是便宜必须要马上去占,催促着自己丈夫赶紧下楼打水。
“是不是住在九龙时,火燭鬼的脏水仲未吃够呀?那些水不干净的,是火燭鬼用来救火嘅,直接从水塘里抽取的雨水,现在家里水喉那些水虽然比不上英国鬼佬饮的山泉水,但是也已经是稍稍经过过滤之后才供应的,比水库那些水干净很多,烧滚之后人喝没有问题,就算是饮生水,肚内的虫也比饮火燭鬼水车里那些水的人少些。”宋天耀站到楼梯口挡住自己父母,开口劝阻道。
在九龙住贫民木屋区时,宋天耀一家每天用水就是个大问题,香港是个水资源匮乏的城市,虽然潮湿多雨,但是地下主要是花岗岩层,无法提供稳定充足的地下水,而且地域狭无法大量积储雨水,靠储蓄雨水为主的全港十五个水塘,在战后庞大的人口激增数据面前,供水量已经远远无法满足香港人的用水需求,只要当年雨水稍稍不足,马上就塘干见底,逼的香港殖民政府无奈只好限制供水。
所以去年,也就是1950年,香港殖民政府水务署不得已架设一条独立的海水咸水管道,来满足港岛住宅区居民用来冲马桶之用,避免浪费淡水资源,并且征收咸水水费补贴淡水开支,再加上今年雨水很少,水塘储水量不足,所以每日淡水限制供水的时间已经从去年的日供水十二小时降为九个小时。
并不是说日供水十二小时就是大家能痛快的拧开家中水喉,使用汹涌喷出的自来水,1950年的香港自来水水压非常低,按照此时宋天耀一家居住的四层广式骑楼而言,一楼的流水量最大,如果全港居民同时拧开家中水喉,大概十几分钟就能灌满一桶,而二楼,在相同状态下,大概就需要大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多小时才能接满一桶水,三楼接满一桶水就要四五个小时甚至更多,至于四楼,就好像屋檐处的雨滴一样,勉强能淌出水,都已经算是走运,如果有人倒霉租住在五六层的唐楼,那就只能天天拎水桶下楼去求一楼住户借些水来吃,自己家的水喉绝对干的能冒烟。
所以几乎每天上午开始供水之后,港岛各个住宅区都能听到高楼住户对一二楼的住户大喊:“楼下闩水喉!”
甚至为了储水,四五楼房客与一二层住户大打出手血洒当场最后见报的事,一年也都要发生十几起。
因为一二楼不关水喉,四五层的住户就算把水喉开关拧到最大,九个小时也不太可能接满半桶水。
所以,连住在港岛唐楼里的居民每天供水都已经限量,那么九龙各地的贫民区已经可想而知,香港殖民政府更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底层民众,木屋区居民只能自己想方设法集资委托能人选址打口勉强能冒水的淡水井,或者凑几十人跑去有武装警员和英军把守的九龙水塘冒着危险偷偷运水等等。
而火燭鬼,实际上是对消防员的称呼,自从九龙地区多个贫民木屋区频繁发生大小不一的火灾之后,香港殖民政府购入了多辆救火专用的水车用来救火,这让这些火燭鬼得到了发财的机会,每日从水塘把水车灌满,开到木屋区附近卖水,在九龙地区,一桶来自水塘,没有经过过滤和沉淀的水,被火烛鬼叫价一毛到两毛,限制供水严重时,更是一桶叫到过五毛的价格。
在九龙木屋区,一桶水抛去做饭喝水的耗损之外,剩下的水还要满足全家洗漱,洗衣服,擦洗家什最后冲刷净桶等等是寻常事,而且是在不论家里有几口人的前提下。
从二十年代到如今已经1951年的香港,几乎所有普通中国人都需要为远远谈不上干净的一桶水而忙碌奔波,只有那些英国人和有钱的华商大族可以例外,因为香港不多的两三处甘美山泉,已经被他们独享。
这也是宋天耀为什么要从驱虫药方面入手的原因,整个香港有高达95甚至更多的人,饮用的都是只靠简单明矾和化学制剂净化沉淀的雨水,港岛地区有三个过滤站,有深度过滤净化能力的只有一家,可是它却只负责为那些英国人和有钱人提供净化后的山泉水,与公共供水系统完全隔绝,独立存在。剩下两处过滤站,根本无法完成每日港岛居民日供水量的净化任务,供水紧急时,往往是净化未结束就匆匆洒上一些明矾,然后马上输送进入自来水管道流进千家万户,这种水的净化程度可想而知。
至于九龙地区,只有一个过滤站为九龙水塘提供净化沉淀,但是九龙水塘是备用水塘,不是日供水水塘,过滤站在非紧急时期一直都处于停工状态,所以九龙地区极大多数人喝下去的水的水质就等于是,雨水有多脏,他们喝的水就有多脏。
这种环境下,宋天耀对贝斯夫人说香港有80的人因为饮用生水或者不洁的水导致寄生虫病,毫不夸张。
小孩子在街上玩的累了,回家会直接喝生水,码头上的苦力喘口气时,也是朝嘴里灌一通生水,就连工厂的工人,工厂老板也不可能为他们准备烧好的热水让他们慢慢喝,能供足生水让他们饮都已经可以被称为有良心。
“有什么不同,放一放洒些明矾进去还不是一样?你从小到大都是饮这种水长大也不见你发病?就算肚里有虫早晚也能屙出去,不会有事的。”赵美珍把手里的大号蒸锅放下,对宋天耀不满的说道:“你管好你自己,不要做了几天秘书就忘本,吃了几天安乐茶饭就忘了之前那些年的苦处。”
“你排出一条,肚里只会有更多,不相信?”宋天耀取出钱包数出**十块零钞,沉着脸递给赵美珍,一字一句的说道:“等下去最近的西药房,话你要买美国产的山杜莲驱虫药,一瓶五十七块港币,也是最便宜的那种,买回来之后你同我老豆,再加上雯雯,一人吃一粒,等上厕所时就知道,肚内有几多条虫,如果我说错,以后我每日早晨帮你去买火燭鬼的水,有几多买几多,得不得?记住,一人一粒,吃太多对身体有害。”
自己儿子把脸沉下脸之后,赵美珍还真的不太敢仗着自己老妈的身份强词夺理,嘀咕了几句做了秘书就敢同父母顶嘴的话,又看看手里的零钞,最后说道:“信你一次,等下让你老豆去买,五十七块钱一瓶?都够去药局购买十几副中药!不如吃疳积散排虫更省钱,一副才不到一块算啦,听你的,如果不见效,我看你到时点样讲。”
“顺便记得帮我买些治风寒感冒的西药。”宋天耀吸了吸有些不适的鼻腔,转身朝楼下走去。
赵美珍在后面叫道:“大早晨你去边度呀?我帮你煮姜汤水,回来。”
“晚上我记得回家吃药,上午要去见个人,记得买驱虫药,敢不买以后我就不给家用,外加整晚去三层同师爷辉住在一起。”宋天耀说完,已经走出了楼道。
只留下赵美珍的叫骂声在楼道里回响。
他的确要去见个人,就是那位对自己老板坦承一切的利亨商贸公司老板,褚家大公子褚孝忠。
第九十七章 江湖人是过河卒
高佬成把嘴里咬着的牙签噗的一声吐掉,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对身后的陈泰指着远处一辆加改了货箱的老式斯蒂贝克s6卡车说道:“睇见那辆车没有?车上的油本该是我们嘅,但是现在他们不同我们打招呼,也不拿钱出来,就把属于我们的油运走,点做?当然是抢返来。”
陈泰是宋天耀交给高佬成的,本来宋天耀想让陈泰去利康帮忙开车做司机,可是褚孝信要安排陈茱蒂的弟弟进利康,陈泰又做不了过于动脑的工作,所以宋天耀的想法就是先把陈泰交给高佬成,让他照顾陈泰,帮陈泰去码头找些事来做,等他过几日忙完眼前工作再帮陈泰安顿。
但是高佬成显然把宋天耀的话理解错了,以为宋天耀让陈泰在码头找些事做是想要让陈泰在码头打出名堂,毕竟陈泰当初可是在码头上单人打翻两个和二平红棍的猛人,这么好的功夫不出来在江湖上闯荡实在可惜,所以高佬成今天带着陈泰外加自己二十多名福义兴的手下,特意山高水远的赶来了新界的上水码头,准备指点陈泰一下,如何在码头上“做事”。
新界的上水几乎与颜雄此时把守的沙头角一样,属于香港的偏远山区,换做在战前,或者战后前几年,不要说高佬成这种江湖人,就算是普通民众都懒得翻山越岭跑来乡下,宁可住在城区木屋区苦熬,也不来新界这种荒草林立遍地乱葬岗的乡下地界。
但是自从朝鲜战争开始后,新界就变的不同,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实施禁运,石油产品首当其冲被列为禁运物资的第一位,而在当时的香港,虽然本土耗油量并不大,但是却对亚洲,尤其是东南亚而言,是个重要的石油产品转运站,而中国之前一向是石油产品的主要消耗国,并且西方专家多次信誓旦旦的判定,中国是个贫油之国,使用哪怕一滴石油产品都需要外来输入。
所以香港当时几乎各大石油公司林立,而且在香港各地建有油仓,朝鲜战争开始,禁运令实施之后,这些石油公司的油仓就成了想靠走私禁运品发财的商人们眼中的聚宝盆,打着各种公司的名义从石油公司手中购买成品油,然后自己运去大陆价钱翻倍,走私贩卖。
油仓自然不能建在闹市区,大多数油仓都建在了新界乡下,而新界这些乡下小码头,也就因为走私石油产品而形成了夸张的畸形繁荣,几乎全部都是因为抢运石油产品而造成。
高佬成这些江湖人自然不敢去抢由英军和武装警察把守的石油公司油仓,但是从石油公司买出成品油,再用车运到码头装船这段路,如果没有够硬的实力,下场不外是缴纳高额的保护费,或者所有成品油被抢走。
这也导致能购买石油产品做走私的商人,都与一些江湖大捞家利益结合,由对方保证自己货物的安全,商人则把利润按照比例分给对方,那些大捞家为了高额利润,自然会安排手下够硬的江湖猛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来保证这些成品油的安全。
高佬成觉得如果陈泰想要在江湖上打响名头,就该来这些新界小码头试一试,这里的码头可不是中环,尖沙咀那些大码头苦力为了争夺开工机会或者地盘而聚众斗殴的场所,这里远离城区,差佬都见不到一个,而且利润又高,就算死掉几个,也无非是随便找个树林里挖坑掩埋,指望差佬破案?差佬如果不一次来十几个的话,三五个差佬自己根本都不敢来这种地方。
陈泰如果能在这里从某个字头的江湖猛人手里抢下一辆运油车,那以后回到城区,难保不会有大捞家欣赏,或者有小字头招揽,开口用平地一声雷的规矩,直接把陈泰擢升到红棍甚至更高的位置,江湖上一夜成名。
“抢那辆车?点样抢?我不会开车。”陈泰仍然一件脏兮兮的白色牛蹄筋双股背心,下身一条紧腿兜档裤,他本来以为是要去码头上做搬运,没想到高佬成开口就让他去抢那辆车。
“不用你开,看到车前车后那二十几个人了没有,等下你带我这些兄弟出去拦到路上,讲给那些人听,要么交一万块的保护费,要么就把车留下,人滚回去,不然就打到他们全都躺倒在地。”高佬成拍拍陈泰的肩膀:“当初和二平的人在码头扣了你的工钱你怎么打对方,今日就记得打的比那一日更狠些,打到所有人都站不起来就可以。宋秘书交代我帮你找些事做,我自然会照顾好你,在码头上做事不需要动脑,只要你拳头够硬,所有人都会怕你。”
说着话,高佬成从后腰取出一把锋刃雪亮的斧头塞进陈泰的手里:“去吧。”
“耀哥让我做,我就做喽。”陈泰看看手里的斧头,把它塞进自己的裤腰处,空着两只手也不去招呼后面高佬成的兄弟,自己就直接从路边站起身走了出来,表情有些憨傻的站在道路正中央,望向此时还在几十米外的那辆运油车和车前车后的二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