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的看着眼前人身上套着的大红吉服,听到龙凤烛烧哔哔剥剥的声响。万籁俱寂,所有的杂音都已然远去,只有这方天地、这张床榻,以及其上,眼眸水润的那个人。

是应当合卺缠|绵、颈|项相交的夜,良辰千金,又如何舍得让他孤身只影,寂寞可怜。

太子俯下|身,手指微勾,像以往做过的无数次那样,轻轻解开了玉带。

眼前人似乎身体轻轻颤了颤,却依旧乖觉着,安静地端坐。

太子抽离了玉带,用自己的手,剥开了最外层的束缚。他心里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眼前人给按倒,又强自忍耐着,有条不紊的,剥去了华美繁复的吉服,一层一层如雪片飘落,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件薄薄的单衣。

这一刻他的手指也在轻颤,几乎是屏住呼吸,将手指伸向了交叠的领口。

便在那一刻,门外如惊雷乍起,一声怒吼,划过天际。

“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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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将要掀开衣领的手指便生生僵住。

皇帝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遥遥看着房内的一切,满面惊怒。

他断然没有想到,原本应当被瞒住的、依旧在东宫内养病的长子,竟然无声无息来到了楚王府,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悄然潜入了新房之中。

而眼下,姬楚面色迷蒙,瞳含水光,衣带发饰跌落一地,全身衣裳都快要被剥了去。

皇帝决计不会看错太子的眼神,那样缱绻入骨,情意婉转,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太子是想要做什么?

那是他的弟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手足啊!

皇帝眼睁睁瞧着,当真是惊怒到了极致,然而内心悄无人声处,却有一个罪恶念头升起——连他自己,这天下的主人,都已然决定放手;太子此刻又凭的是什么?

这念头升起的刹那,皇帝便是悚然一惊,像是为了掩饰,又像是为了发泄,他大步上前,未等到太子开口,便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皇帝手劲之大,太子头颅一瞬便被打偏了过去,口中立刻漫上了腥甜的气味。

“跪下!”

太子僵着身体,转过头来,嘴唇嚅动,却像是要开口解释。鲜红的五指印记短短瞬间便已浮出,而其下的那张脸,更没有丝毫悔悟的意思。

皇帝正在盛怒之中,瞧见这张清隽秀美的面孔,只觉得说不出的憎恨与厌恶。什么皎皎如东山之月,什么泠泠如镜湖之水……通通都是些狗屁。

这京中人人盛赞太子行事有古时君子之风,宽和仁厚,假以时日,必成明君——

皇帝从未直言,心中却再不喜不过。

知子莫若父,他怎会不知晓,自己的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分秀美外貌随了早逝的元后,而七分心肠……却是生生像足了皇帝。温和为表,城府在内,皇帝时常看着长子,只觉着便像是看到了少年时戒急用忍、含而不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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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楚是被皇帝娇宠大的,他膝下又仅有元后所生的这两个孩子,储君之位,便只能落到长子的头上。

难道百年之后,这九五之尊之位,不是传给太子?

他又为何小小年纪,便心思深沉,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博得整个帝京的称赞,这恢弘皇城,上至庙堂,下到朝野,竟没有一人对他有微词。

皇帝心中当真是恨到了极致,看着死不悔改的长子,心里怒气瓢泼。

便是跪在地上,太子的脊背也挺得笔直,肩膀支楞楞的,孤兀着。

皇帝冷冷道:“你可知错?”

便是再恨,百年之后,他的位子也只能传给这不肖子。倘若太子肯承认是鬼迷心窍,又或者出声解释,皇帝不是不愿意揭过这茬儿去。

太子不过有片刻迟疑,却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垂着头,低低道:“儿臣……不知。”

一刹那间空气死一样的寂静,难堪的重负笼罩了这床前天地。

一股邪|火胸中烧,皇帝再也按捺不住,一脚便踹倒了太子。跪在地上的人撞在坚硬的木床上,一声闷哼,却惊醒了正坐在床上的那个人。

少年咿咿呀呀了一声,犹带水汽的目光湿漉漉的划过,又是好奇又是茫然。

雪玉一样的肌肤上泛着潮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皇帝看着一旁早已空空如也的牙雕酒壶,一时间全然压不住怒火。

谁不知道,楚王的酒量,是三杯酒倒的,一壶美酒,一只金樽,这满壶的烈酒,竟然被太子全部灌给了他。眼下幼子早就醉到了极致,只怕眼前天塌下来,都不会再有半点反应。

若当真皇帝来迟一步,说不得,幼子便只能由着长子……为所欲为。

皇帝心中痛极,道:“他是你弟弟。”

太子倒在地上,却眼眸轻弯,竟然是含了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一直都记得的,从头到尾都勒令着自己清醒……却是姬楚,自己先来招惹他,招惹了又无辜的想要跑掉。

太子如何能让他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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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冥顽不灵的神气,直直激怒了皇帝,断没想到,太子竟然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无数的念头翻滚过脑海,一丝一丝蚕食着心里原本存在的柔软,早就被按捺下去的念头突然之间冒出来,皇帝冷冷道:“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子,枉顾人|伦,大逆不道。”

太子不言不语,从地上爬起,又再度跪倒。

他的腰部撞到了棱角,估摸着早就破皮,刺骨一样的疼,他却像一个没事人,依旧安静的跪着。

柔顺而又服从的听着皇帝所有的怒骂,却没有一丝半点要悔改的意思。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甚至连一开始潜藏的震惊慌乱都全然消失,只留下一张波澜不兴的面庞。

这天下迟早都会是他的,他又能怕什么呢?

密报早已传回,这皇室里最是血脉相连的三人,却都在病里。

迟早有人要死去的。

便是心比天高,也熬不过岁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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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剑拔弩张,两人对峙。

皇帝陡然间发觉,自己的这个长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敢不听话的地步。大概他早已经羽翼丰满,却一直按捺着,没有暴露,直到眼下,此时此刻,面对心里最深的欲|望,却再无掩藏。

凝重到几近于崩断的气氛,却十分突兀的,响起了一声轻浅的呻|吟。

低低的喘|息声又低又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含含糊糊的尾音。从喉咙中溢出来,一下一下,黏腻得如同蜜糖,绵软得几乎在发颤。

皇帝一惊,陡然看过去,却见到少年难耐的绞着雪白的衣角,他不停的扭动着手指,像是要将这薄薄的一片布料都给撕下来。

汗珠从额头滚落,沿着秀挺的鼻梁,落在了唇边。

而汇聚之处,难耐的喘|息与轻软的呻|吟,一直都没有断。

皇帝看着他潮红的面色,还有早已迷蒙的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太子灌了一壶酒倒也罢了,竟然还下了药。

姬楚却才是将将从病中好过来啊!

盛怒到了极点,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倒的太子,只觉这长子再做出来什么都不稀奇。

“如此胆大妄为,不知悔改……是不是哪一天,连朕底下的位置,你也想索了去?”

此话几近于诛心,太子终于开口,依旧短短几字:“儿臣不敢。”

顺从而臣服的跪着,没了任何言语,但笔直的腰背,从始至终都没有弯半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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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被紧急招入了楚王府,来的正是楚王府上的常客,妙手仁心,药到病除,名讳里头一字为程的那位。

今日是楚王大喜的日子,虽然说娶得不是个活人,但陡然招太医入府,也是说不出的古怪。程太医匆匆前来,却在庭院里见着跪倒在地的太子,当时心里便是一惊。

新房里见到了满目威严的帝王,更是惊诧到了极致。

皇帝示意他上前给楚王把脉,程太医应了,一上前,却只见着素日里苍白到没有血色的那张脸,泛起极为古怪的红晕。

心里说不得便有个猜测,再略微一诊脉,几乎疑心是自己诊错。

脉象并不奇怪,正是中了助兴之药,然而放到眼下,却说不出的古怪。

皇帝面色阴沉,太子跪倒院中……

纷繁的思绪交杂而过,程太医却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心知肚明的东西,却是决计不能捅破的,只能烂在肚子里,否则宫中枯井里散落的白骨,指不定便是他的命运。

程太医斟酌又斟酌,终于找到略略得当的用词。

楚王眼下中了药,却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否则欲|火中烧,一直熬下去,指不定身体就要废掉。

皇帝目中似乎有不信之色:“当真如此?”

程太医有口难言,苦在心中,他如何对皇帝说,这烈性之药,楚王中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便在冬日里就中过一次,当时就险些把他的身体底子给败坏了,苦的将养这么久,又来一出。两相交叠,几乎火上浇油无异。

说却不能这么说,程太医只能道:“殿下原本就在病中,身子尚虚……中了这药,虽能用方子略作调和,可到底是需要纾解出来。”

脉已诊完,话已说出,接下来如何,却全凭皇帝决断。

皇帝幽幽凝视着床榻上躺着的人,目中如同有暗火在燃烧。

帐幔已然被放下,隐隐约约的轻纱后,只能听到一声盖过一声的细碎声音,轻轻软软,跟刚出生的小兽一样。

他几乎控制不住,便要走上前去,捞开帐幔。眼底烧得泛出血丝,最终只是狠狠掐着掌心,拉住了内心里咆哮狰狞的猛兽。

皇帝蓦地转身,大步朝外走去,直直到了廊檐之下。

太监无声无息出现在一边。

夜色深浓,跪在庭院里的身影,被晕染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背脊笔直。

皇帝并不看他,声音淡淡的,飘落风里,却谁也听得清:“朕赐他那两名宫女呢,唤过来。”

太监迟疑了片刻,只能说出,那两人被楚王安顿到了极偏远的住处,来回一趟,恐怕会误了时间。

皇帝却是没有办法责怪自己幼子的,脑海里不期然想起来无数次对话,还有送上的密报,幼子执意的那个人。

皇帝心思百转,面上更是阴晴不定。垂着的手指收紧,掐着腕上的佛珠,只看得一旁太监心惊肉跳。许久后终于开口,一字一字,清晰随风:“那他的侍卫呢?”

太监更加迟疑:“陛下是说?”

皇帝吐出了一个名字:“赵从一。”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这么生气然而他自己也养了一屋子男宠的啊【。不过最后他还是放手了成人之美

上一章我还是想用原本的描写but……改了好多遍都申诉失败了

复审、站短、电话……打了三次,最后客服小姐姐让我确定全删了后终于给解锁了

其实没什么,就是为了让楚歌精神受创的更自然,皇帝的床单描述的生动具体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