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还有些遗憾:“我怎么没看见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呢。”

上次徐风给他送了两大盒好吃的,结果自己没吃上七星酒店的美食,反而在咖啡厅蹲了一晚上,他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岑崤轻叹:“我们没事他就回去了,三区的人不适合明面上介入鬼眼组的工作。”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厚重的羽绒服从床角滑落到地上,金属拉链碰撞到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容压抑着嗓音,断断续续道:“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梅江药业,把韩瀛都…给忘了,他那个前女友…是叫姜筝吧,我们找时间…去拜访一下,肯定能获得不少消息。而且姜筝还是张昭和的学生,不知道这位’学术混子‘对跟韩瀛谈恋爱的姜筝怎么看。你…轻点!”

岑崤声音低沉,呼吸加重:“韩瀛一定会查,但要偷偷的查,不过你身体才刚恢复健康,就又开始折腾,我真的很生气,你知不知道……”

岑崤的话音一顿,脑海中又浮现出黎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每天在教室里捂着胃难受的模样。

还不止这些,还有红娑研究院的实验室……

他真的怕了,一点都不能忍受。

他可以把一切都暂时放下,只要黎容是鲜活的。

“知道你很生气……”黎容先是乖乖服软,但停顿一秒,画风一转,便意有所指道:“不过……岑队长,你没交代的事可还多着呢,你确定要在这时候先翻我的旧账?打铁还得自身硬啊,如果自己都没做到,该怎么教育别人呢?”

岑崤低笑:“看来我们一团乱麻的旧账,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统一算算。”

黎容翻身跃起,将岑崤按住,低喘着:“当然,现在再跟我聊正事,我要怀疑你某些水平没继承过来了。”

第118章

几个小时后,黎容汗津津的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懒得抬。

汗液蒸发完,岑崤硬拖着他去浴室冲洗,黎容懒洋洋的窝在床上,眼睛差不多快要闭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岑崤硬是把他拉到床边,拦腰抱了起来,半哄半催的拖去了浴室。

黎容洗过澡,浑身舒舒服服,回来又不想睡被汗水打过的床单。

两人只好又扯下床单塞进洗衣机,铺了新的上去。

新床单刚铺好,黎容就钻进了被窝,把被子一捂,打着哈欠闭上了眼。

岑崤心中好笑,问他:“我某些水平继承过来了吗?”

黎容眼皮抖动了一下,含含糊糊道:“睡觉睡觉,你明天不复习了?”

岑崤又接着问:“有些问题,什么时候一一交代?”

黎容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抬手将卧室灯给关了,强行阻断精力充足的岑崤跟他闲聊:“考完试再说。”

刚解决完梅江药业,难得清闲,黎容也想让大脑放松几天。

上辈子错综复杂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考试周这段时间,黎容和岑崤的生活总算恢复了正轨。

黎容这几天都没回学校宿舍,因为他不知道何大勇会跟何长峰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何长峰,会是什么场景。

凭心而论,何长峰并没有得罪过他,甚至还请他喝过一瓶矿泉水。

黎容当然不会圣母心泛滥,觉得自己对不起何长峰,更不会后悔利用何长峰。

他只是对达到目的的过程中不得不伤害个体感到无奈。

黎容比岑崤的考试周提前结束一周,考完试,差不多也到了放寒假的时间,虽然名义上不许离校,但是也没什么人管。

他得回宿舍把衣服送去盥洗,顺便用塑料布将床单被罩遮起来省的落灰。

他回去的时候,没看到经常出现在宿舍的何长峰,反而看到了宋赫。

何长峰不在,宋赫正站在冰箱门口取东西,看到黎容,宋赫明显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黎容轻笑:“我的宿舍,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宋赫抿了下唇,目光一扭,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回家了。”

黎容:“你不回家?”

宋赫将西红柿从冰箱中取出来,在水龙头处洗着,摇了摇头:“假期可以做点兼职什么的,回家浪费时间。”

黎容盯着宋赫精瘦的背影,看他囫囵吞枣的洗着西红柿,半晌没说话。

以前他总是看到何长峰从冰箱里取拿东西,里面存的水果也都是高端进口的车厘子,奇异果,冰箱被挤得几乎没有别人放东西的地方。

当然何长峰并不介意跟室友一起分享,但黎容揣测,宋赫根本不会碰何长峰的东西。

“何长峰呢?”黎容问。

他看到冰箱里空了不少空间,怪不得宋赫的西红柿有地方放了。

宋赫洗干净西红柿,抖了抖手上的水,随意往衣服上抹了抹:“考完试就回家了,他家里……算了。”

宋赫皱了下眉,他不想在何长峰背后碎嘴人家的家事,虽然这件家事恐怕全年级都知道了。

黎容微微歪头,看宋赫在啃西红柿,宋赫低着头,脖子后面的骨头凸起的很明显,显得更加清瘦。

黎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怎么又开始找兼职了?”

这个“又”字让宋赫微微一顿,猛地抬起眼,诧异的看向黎容。

他从来没有跟室友透露过自己找兼职,黎容是怎么知道的?

“你……”

黎容笑着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既然你不打算再监视我了,能告诉我,让你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吗?”

他相信宋赫不是傻子,能听懂他的话。

宋赫蓦然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嘴唇抽动了一下,直接僵在了原地。

西红柿的汁水沿着他的指缝滑下来,一路没入他的袖口,但他一无所觉。

黎容淡淡道:“要知道也没那么难吧,实在是你有的时候表现太过僵硬了。”

但他明白,宋赫这样孤僻高傲的个性,显然是不屑于在背后做这种事的。

这段时间宋赫肯定也承受了不少煎熬,所以才决定把假期的时间腾出来兼职,宁可不回家过年,也不受制于人。

宋赫喉结一滚,手臂颓然垂下,侧脸隐隐涨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以为自己克制,小心,结果黎容早就知道,只不过一直没有戳穿他。

他就像个小丑一样,在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盯着人家的一举一动。

宋赫重重的咬了一口腮肉,恨不得咬出血来,他低声道:“我没有监视你,我只需要把你的近况传达过去。你身体怎么样,学习怎么样,心情怎么样,家里有没有事情,生活上有没有困难……只有这些。

可你很少回宿舍,我也很少能看见你,我们不在一个班级,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我传达的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你生病了,然后又好了。我不觉得对方是想监视你,他更像关心你,但我帮不到什么,拿着钱于心有愧,就不干了。”

黎容微怔。

其实宋赫的说法他一开始就隐隐约约能猜到,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世上除了岑崤和他那些朋友,还真有人关心他这个人。

太匪夷所思了。

黎容:“是谁?”

宋赫抬起眼,表情挣扎:“他不让我告诉你。”

黎容微微眯眼,语气变得有些冷:“你口口声声说不是监视我而是关心我,但却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不需要这种躲在暗处的眼神,这让我感到如芒在背,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手段。你想要用目的为自己开脱,可你的手段就不光明磊落,又何谈目的名正言顺。”

宋赫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对不起黎容,说到底他还是利用黎容换了钱。

宋赫一咬牙:“江维德教授,那个红娑研究院的名誉教授,大佬。他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一直以为你虽然比我家境好点,但肯定跟何长峰没法比,没想到你们俩都不是一般人,他有个做老板的爹,你也有当知名教授的亲戚。”

宋赫以为,江维德一定跟黎容有亲属关系,江维德看黎容进了张昭和的班级,操心黎容的未来,才嘱咐他盯着黎容。

虽然这种手段并不正义,但不可否认,宋赫还是羡慕的。

有些人天生就比自己活的轻松,有无数光环笼罩着,有厉害的亲人呵护着。

怪不得黎容进了张昭和的班级也不着急,怪不得黎容不把学习当回事。

有江维德在,黎容根本不用发愁前途的问题,从入学这一刻,他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而宋赫不仅要让自己优秀起来,还得抽出仅剩的空闲时间打工,每天夜里躺在床上,就是操心妹妹的病,操心家里的钱还够不够买明年的甲可亭。

其他同学可以趁着假期旅游,和父母团聚,看电影追剧,他都不能。

他没有选择。

黎容听出来宋赫最后那句话中带着的自嘲。

知道何长峰家里的事后,宋赫可能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里不平衡。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巨大的差距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自卑心理。

黎容勾了勾唇,平静道:“江维德不是我的亲戚,我只在我父母的葬礼上见过他一面。”

宋赫刹那间错愕:“葬……礼?”

黎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黎容转回身,锁上自己卧室的门,将钥匙收在兜里,弓腰拎起了装好的脏衣服。

“既然你不打算做了,那我下学期可以多回来几次了。”

宋赫默默攥紧拳头,脸色发白:“那江维德为什么那么关心你?”

黎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知道,或许是可怜我吧。”

黎容说罢,拎着袋子离开了宿舍。

宋赫僵硬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黎容没有父母了,原来江维德不是黎容的亲戚,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在羡慕什么?

黎容刚一出宿舍,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他完全没想到,让宋赫盯着他的人会是江维德,而且不是监视他做了什么,是否跟黎清立假说事件有关,就只是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关心他有没有钱。

其实这一学期,宋赫几乎没能给江维德提供太多信息,但江维德还是资助了宋赫这么久,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钱打水漂了。

宋赫确实是个因为规则没能得到助学金,但确实需要帮助的学生。

江维德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