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实时播放,包括在老宅停车场遇到的一切。

白涧宗如一座雕像,沉寂了足足半小时,才嘲弄地嗤笑一声,重复道:“野种?”

笔记本里没有画面,只有声波的波动。

“今天还要扶郎花吗?”

“不了。”是燕折清脆的回答。

白涧宗一顿。

“叩叩——”

他猛得盖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说:“进。”

俞书杰推门进来,道:“老板,查清楚了。”

“杨先生昨晚在天堂酒吧通宵酗酒,开了十多万的黑桃a,早上才被司机送回来,从酒吧监控来看,他没和任何可疑的人接触。”

白涧宗往后一靠:“他在燕折面前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俞书杰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家老板在监听未婚夫的保镖。

也许是出于不信任,也许出于病态的掌控欲,这一行为并不值得鼓励。但他只是个保镖头子,不好多言。

“我觉得,杨先生在燕少爷面前揭露您的身世可能只是醉酒使然。”

“您和燕少爷结婚打乱了燕家和杨家的所有图谋,但杨家真正想捧的人是您的侄子白成柏、而不是杨先生,因此并没有太慌张。相反,杨先生却把和燕家合作当成自己唯一的出路,您顺利订婚,他自然……灰心丧气。”

“酒精上头加上心里有气,确实容易让人说出不理智的话。”

白涧宗面色阴翳:“没让你说这些。”

“……”俞书杰揣摩着老板在意的点,喉结滚动了好几番才开口,“我私以为……通过这么多年对杨先生的‘观察’,大白总的失踪很可能与他无关。”

如果顺着白涧宗的心,他应该要说杨岁安当年绑架白茉的动机充足,十分可疑。

但俞书杰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他始终不觉得杨岁安有这个脑子能策划当年的失踪案,并且这么多年毫无破绽。

“……”白涧宗眼皮微抬,阴暗的瞳孔藏在眼皮之下,“更没让你说这个。”

俞书杰有些迷茫。

气氛急转而下,俞书杰一动不敢动。

许久,白涧宗阴郁着脸,喃喃道:“他不会再给我买花了。”

俞书杰:“……”

在白涧宗手下干事,就是得时刻担心自己跟不上老板的脑回路。

燕折在停车场被杨岁安拦下的那段监听俞书杰在场,因此知情,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但大致能猜到老板说这句话的原因。

他没做无谓的安慰,老老实实地说:“老夫人能放弃儿子让大白总上位,足以证明她不是在乎血缘的人,燕少爷是聪明人,不会因为您不是老夫人亲血脉而离开您的。”

白涧宗:“你在说他势利?”

俞书杰百口莫辩:“我不是个意思,老板……”

“那你应该告诉我,他爱我爱到死去活来,没有我一秒都活不下去,无论我是什么身份,贫穷还是富贵——”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他、都、不、会、离、开、我!”

“……”俞书杰深吸口气,很想问“我需要把以上重复一遍告诉您吗?”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老板真挺无助的。

白涧宗冷着脸:“算了,你出去。”

“……是。”

随着关门声响起,办公室里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最好做个聪明人。”

……

大聪明本人燕折没说话,指了指桶里的新鲜玫瑰:“能给我包一束吗?”

老板有些迟疑:“这些都是顾客预定的,今天日子特殊,本来就难进货,附近的清盛你知道吧?光他们公司就包了几万支作为员工福利。”

“……”

燕折可太知道了。

不过这绝对不是白涧宗的主意,狗东西没这个情商。

燕折想了想:“那给我包一束向日葵吧,来点别的花点缀下。”

“可以的——”

话音刚落,花店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老板抱歉地一笑,先去接个电话:“喂,您好,这里是罗曼花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语气变得为难:“啊,好的,这种情况定金是不退的,您可以理解吗?”

“好,好。”

“你还需要吗?”挂断电话,老板指了指还未包扎的玫瑰,“有客人退订了九十九束。”

燕折眼睛一亮:“要。”

九十九束比燕折想象的大,更比他想象的贵,这么一束花,要两千多块钱!!

燕折肉疼得付了款。

老板莞尔,笑道:“这样吧,你可以加我一个微信,我朋友圈时不时会发一些花的折扣活动,要比直接来买优惠很多。”

燕折瞄了眼老板的脸,长得不错。

他又瞄了眼老板的腰腹,衣服比较宽松,看不出有没有腹肌。

大概率属于白涧宗会找他茬的类型。

“不了,我未婚夫见不得我好友列表有他以外的任何男人。”燕折坚定拒绝,“他是个醋桶,一点就炸。”

“好的,没关系。”搭讪失败,老板也不尴尬,“您需要帮忙配送吗?”

燕折尝试抱起,很重。

因为昨晚被折腾过,四肢还有点酸,他犹豫了下:“需要。”

“送到哪里呢?”

“很近,过两条街就到。”燕折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送到清盛前台,就说给他们老板的。”

“……”

老板猛得一呛,咳嗽起来:“哪个老板,是白、白……”

“白涧宗。”

“……”

虽然听说过清盛老总订婚了,但还真没想到会是眼前的年轻人。

“好的,等我店里的员工回来就帮您送。”老板表情严肃,“需要写贺卡吗?”

“写。”

燕折纠结了半天,提起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白先生亲启……】

燕折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非常满意。

这绝对能表现出他深刻的爱意!

临走,老板还是没忍住八卦:“您未婚夫脾气真的很差吗?”

这些年,一些小道媒体把白涧宗渲染得就跟神经病一样。

“……”燕折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他可温柔了,体贴又周道,脸一级帅还有腹肌。”

就是不给摸。

……

这是清盛前台今天收到的第n束花,这年头已经没什么人纯送玫瑰了,还九十九束,多少有点老土。

“请问送给哪一层的哪一位员工呢?”

配送员说:“你们老板。”

前台表情一凝:“哪位老板?”

“姓白的那位,办公室在十九楼。”

“抱歉,我们白总已经订婚了,不接受外来花束。”

前台都习惯了。

这些年白涧宗虽然双腿残疾,但是想要上位的男人女人一直都有,送花使者十分常见,俗称烂桃花。

“就是你们白总未婚夫送的。”配送员慎重地补充,“他自称未婚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前台说,“那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好的。”

电话拨到十九楼招待台,对方也不确定要不要收,犹豫地敲响办公室门。

“进。”

她推开门,只站在门口:“白总,有一个自称您未婚夫的人送来一大束花,想和您确认一下要送上来吗?”

“……”白涧宗脸色一沉,“连他都不认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招待员背着手,低头道:“是配送员送来的,自称您未婚夫的人并没有亲自到。”

“……送上来。”

“好的。”

过了十分钟,花被俞书杰送进来了。

作为贴身保镖,他得时刻提防安全隐患,检查花没有问题才拿进办公室,放在了茶几上。

俞书杰和白涧宗一起看着这九十九朵玫瑰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