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就听见摩托车嘎的一声在禾场前停了下来,摩托车刚刚熄火,听见一个熟悉的男人在外面“吴姨吴姨”地喊着。

蒋翠英忙在厨房里答应着,刘诗雨心里莫名地就跳个不停,抬了头,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门口,不是那冤家张志霖还有谁了!

四目相对,在电光火石间,张志霖的眼里掩饰不了的一阵惊喜!而刘诗雨呢,忙羞怯不安地躲闪开来,她不知道,自己刚刚进屋,他怎么就得到了消息了!

这其实也真可以说得上是心有灵犀吧!张志霖那晚跟刘诗雨聊完天后,隐隐约约地就感觉到她会回来似的,就连昨晚做梦,他也梦到了她!刚刚从蒋浩他们那边出完诊回来,他骑着摩托车在大路上就看到了一辆出租车从刘诗雨她们家的这条路上驶了出来。他心里一震,心想莫不是她真的回来了吧!

怀着对心上人的思恋与期待,他骑了车就往这边来了,还在禾场上,他就看到了刘诗雨的拖箱在堂屋里靠墙放着呢!

“小宝!”张志霖蹲下.身来,一把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从城里回来,又长高长帅了哦!”

“小宝,喊干爸爸没!”蒋翠英一边在灶台上忙着一边哄着她的孙子。蒋翠英对于小宝的这个干爸爸,说实话她还是蛮喜欢的。刘诗雨带着小宝去了深圳后,隔三差五地,他总要过来看看她,时不时地要给她量量血压,带点感冒药之类的。一个人在最孤单寂寞的时候,在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是特别会记得别人待她的好的。

“干爸爸!”小家伙倒也大方,于是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对于“干爸爸”是个什么概念他虽然不知道,但在他的心里,他也已经把张志霖当做一个很亲近的人了。

“小宝乖!”张志霖在小家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转身暖暖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只见刘诗雨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裙,长长的秀发如瀑布般地泻在她白皙的脖颈间,丰满的双峰隐隐约约地挤出来一条雪白的乳沟,让人看了不禁就耳热心跳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他背对着灶台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

“刚刚才进屋呢!”她答着,匆匆地瞥了他一眼,却是不敢与他火热的眼神对视。

“剑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呢?”他问道,对于她的回来,他其实是真没有想到的。虽然他感觉她在那边可能呆不了很久,但刘诗雨这几天的情况,他却是真不知道的。

“他忙,暂时脱不开身的……”她答着,明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翳,忙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想要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落与隐痛。而这一切,又且能逃过他洞察秋毫的眼睛!

“诗雨她外婆可能不行了,老人家想要看看小宝,我就打电话给了诗雨了,没想到她们娘儿俩这么快就回来了。”蒋翠英感叹着说道,“志霖,你就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也不专门为你做什么菜的。”

“不了,我等下就回去,我是顺便来看看您的,没想到诗雨带小宝回来了,过两天我再接你们带小宝到我家里去吃顿饭。”张志霖忙说道。他其实也想在刘诗雨家吃饭,可是在刘诗雨婆婆面前,他也不能显得太过张扬。这刘诗雨一回来你就过来了,是个人心里都不免会多想一下的。

“你就吃了饭再回去罢……”刘诗雨想想在深圳那几天也没能好好地招待一下张志霖,到现在心里都感觉过意不去的。

“真不,我这就走了。”张志霖说着,在小宝的脸蛋上亲昵地摸了一下,然后就往门外走去。刘诗雨刚刚回来,她们婆媳俩一定有许多话要说的,他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像什么话了,他想。

刘诗雨见真留他不住,只得跟着他出了门。来到禾场,张志霖上了摩托车,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刘诗雨,眼里盛满了暖暖的爱恋。

“你进去吧,我走了。”他说着,启动了摩托车。

“嗯……”刘诗雨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的心里不禁又怦怦地跳过不停,已经长大了的补丁摇头晃脑地夹在她们两个的中间,伸出它那长长的舌头,舔舔这个,又舔舔那个,那谄媚的样子,十足的一个阎婆惜呢!

目送着张志霖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小路尽头,刘诗雨的心里隐隐地一阵忧郁,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

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天空蓝得一尘不染,让人心动。不远去的鹅型山静静地趴在桃江水库的南岸,真的如一只全身披绿的天鹅在湖边照着镜子般,优雅而恬静。最是令人心动的是那一丘丘高低起伏着、连绵不断的稻田,已经初熟了的稻子散发出醉人的稻香,让人忍不住地就想要深吸一口气!

“诗雨,吃饭咯!”刘诗雨正看得入神,她的婆婆在屋里就喊着她。

回到厨房里,蒋翠英已经吵好了菜,一道一道地端到了餐桌上。刘诗雨忙坐到桌前,她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禁就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饿是一定的了,而最关健的,恐怕还是她婆婆做的这些菜,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那些了!

鸡是从下午就炖起的,香喷喷的早就让小宝垂涎三尺了,他的奶奶已经拿了只碗盛了只鸡腿给他,小家伙正歪着脑袋啃得起劲呢!一个辣椒炒肉,刘诗雨刚刚在自家的菜地里看了,辣椒是她婆婆自家种的,应该是刚刚才有得吃的。可别小看了这份辣椒炒肉,若拿到市场上去算的话,少说也要一百多块钱一份。须知道,本地刚刚上市的辣椒,最高价可卖到上百元一斤的!

还有一份干蕨菜,对于这个蕨菜,刘诗雨最新是从《幼学琼林》那里才知道的。上小学的时候,她老爸就买了这本书让她读啊背啊,所以什么“夷齐让国,共采首阳之蕨薇”,这些东西她到现在还记得的。那时候不知道蕨菜是什么,她的爸爸就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山里采了些给她吃。蕨菜好吃,但只有清明前后的这段时间才有,迟了就长成了一棵一棵的小树,那样就不能吃了。她的婆婆也知道刘诗雨喜欢吃,所以在那段时间,她就采了许多晒干了放在那里,专等着她们回来吃。

刘诗雨知道她的婆婆待她是真的有心,每次跟吴剑锋生气的时候,她总觉得辜负了蒋翠英对她的溺爱,所以她都是尽量忍着的。

还有一份就是空心菜,虽然是很普通的一道菜,但绝对不是那种在大棚里洒了催长素什么的东西,绝对是纯绿色的,在大城市里一般是吃不到的那种了。

“来,诗雨,多吃点。”刘诗雨的婆婆拿了个空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鸡肉鸡汤放在她的面前说道。

“嗯,您也多吃点。”刘诗雨说着,就拿起了筷子。她知道,她婆婆一个人在家的那段日子,是绝对舍不得去杀只鸡给自己吃的。

一顿饭一家三代人几乎吃了一个小时,蒋翠英问着刘诗雨和吴剑锋在那边的情况,刘诗雨详详细细地叙述着,及至说道昨天自己毫无征兆地被辞退时,蒋翠英听了也是愤懑不已。她倒也不是可惜刘诗雨丢了工作,她只是不明白,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老板为什么要炒自己这个如此优秀的儿媳妇的鱿鱼了!

“剑锋怎么那么忙呢?前段时间我看他老是休息的?”蒋翠英就问着吴剑锋的情况。

“他公司里最近比较忙了……”刘诗雨一阵黯然,当着她婆婆的面,她是不能说出吴剑锋在那边都做了些什么的,如若吴剑锋的所作所为被她的婆婆知道了,她的婆婆不气死才怪!乡下人,为了名声,有时可以连老命都豁出去的。

“哦,忙好,他多赚点钱,也就用不着你天天出去东奔西跑的了。”刘诗雨的婆婆说道,在她的观念里,女人就是要男人来养着的。

吃完晚饭,银色的月光已经洒满了这个静谧的小山村,不远处的西林庵里传来阵阵浑厚深沉的暮鼓声,使一众浮躁的魂灵得以暂时的安息。

刘诗雨拖着拖箱上了楼,开了灯,只见客厅里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进了卧室,卧室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她的床上,已经铺好了洁白的床单,就连她的电脑显示器,电脑键盘,也被擦得锃亮——她的婆婆知道她要回来,所以一大早就把这一切都拾掇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打开拖箱,从里面拿了睡衣浴巾,来到浴室里。

脱了衣服,打开莲蓬头,突然看见窗外黑乎乎的松树林,想着曾经出现过的魅影,全身不由一阵颤栗,忙关紧了玻璃窗……

洗完澡出来,感觉全身清清爽爽的,回到卧室,把头发吹干了,疲惫也渐渐地侵袭了她的心身。斜斜地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寂然。

想想在深圳的日子,虽然两个人时不时的会产生一些摩擦,虽然有些晚上吴剑锋也总是会有各种藉口不能回家,但不管怎样,想着他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心里总是还有个牵挂,有个盼头的。就如一只风筝,不管他飞得多高,飞得多远,而线的这头,却是紧紧地拽在她的手中的。

而现在,这紧拽着的线似乎突然间就断了般,她的风筝也不知道飞到哪个地方去了。即使迷迷糊糊地还能知道是飘向了哪个方向,但真要把它追回来,希望却是很渺茫……

都已经八点多钟了,他却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黯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是自己的终究会属于自己,不是自己的,再急,也是追不回来的。她这样想着,忍不住一阵酸楚,起了身,打开拖箱,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拿了出来挂在壁柜里。

张志霖送给她的那套情趣内衣她也带回来了,虽然自己一直都没试穿过,但想想自己穿在身上的样子,是个男人,都要被自己迷晕的,她想着,脸上不禁就飞起了红晕。

把衣服拾掇好,重又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拨打着徐多喜的电话,这么久没见她,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喂!”那边很快就接听了,吵吵闹闹的一听就知道是在某个公共场所。

“在干嘛呢?”刘诗雨问道。

“我在上班啊!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呢?”那边问道。

“我回来了。”

“啊?你说什么?回来了?得了,你别逗我!”

“真的回来了,逗你干嘛!我差不多六点钟才到家,本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想想你可能正上班,所以就直接打车回来了。”刘诗雨说道。

“真的啊!你个婆娘,也不提前告诉我!”徐多喜在电话里就骂着刘诗雨,虽然经过那么大的变故,但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却是没怎么变化的。

“也是临时决定的呢,你最近还好吧?”刘诗雨问道。

“好什么好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徐多喜一阵黯然。蒋浩现在几乎是公开与一个女的搅在一起了,他也没有出去,就呆在家里。前面已经交代过了,蒋浩现在在家里做着黑庄,就是地下六合彩的庄家了。虽然那次被抓了关进去一次,但巨大的收益即使让他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他也要干下去的。先哲马克思在《论资本》里就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蒋浩几乎可以说是白手起家,但连续的好几期双下来,到现在他手里的现在,据徐多喜推算,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了!你说这么巨大的诱惑,若不是拿枪指着他的脑袋,要他收手,以他十足的赌徒性格,那是不可能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蒋浩是没钱就坏的,更别说有了钱。那蒋军搞了他老婆后,虽然也赔了他两三万元现金,但现在在蒋浩看来,两三万元对他来说是毛毛雨了,所以他一没事的时候,若想起了这件事情,心里就如吃了狗屎似地不舒服。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所以蒋军也没办法,只能跑到县城的一家工厂里去打工,每天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凤姐儿带着两孩子在家里,蒋浩倒也没有怎么为难过她们。

可最苦的是徐多喜了,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虽然首先犯错的是蒋浩,并且相对于她来说蒋浩更是地劣迹斑斑,可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似乎不耻的只能算她一个人了!虽然蒋浩也没硬逼着她要离婚,但她就只能这样子扛着,再也不敢有半点儿非分之想了。她也想过离婚,但自己也是过错的一方,她怎么好意思提出来了!再说了,最重要的是,离了婚,小虎可该怎么办!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徐多喜在那边问道。

“唉,说来话长……”刘诗雨叹了口气,虽然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但刘诗雨是一个极有理智的人,有些话她不会随便说出来。可一个人的心思与苦闷若老是憋在心里而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的话,那迟早是会憋出病来的。刘诗雨简单地把她在深圳那边的情况说了说,徐多喜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原以为刘诗雨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高扬,想不到她也是这么的不如意!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看来真是至理名言。

挂了电话,刘诗雨一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月光如泻,清凉的晚风吹起了她窗前长长的落地窗帘。

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来电话了,想想也该是吴剑锋打过来的,心里虽然对他怨恨不已,但再怨再恨,她真的还是割舍不下他的。

忙拿起来一看,心里却是一阵失望,但失望的后面,莫名地还有着淡淡的欢喜。电话是张志霖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