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遗言

顾骁已经记不得上一次与顾云笙独处是什么时候，他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顾云笙，更别提顾云笙的视线都放在他的身上。

“爸！”顾骁望着苍老虚弱的顾云笙，声音颤颤的，“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以为在这最后的时刻，顾云笙的时间都是留给霍云泽和霍明珠的，可他却将时间留给了他，让他大感震惊，同时心情又很复杂，他对顾云笙积攒了几十年的怨，在看到他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好像都消散了似的，剩下的是不舍和痛苦。

顾云笙干枯的手背上是一条条的青筋，他握紧顾骁的手，喘着粗气，费力地语调很慢的说：“我的身后事我已经交代清楚了，你和爷爷都别插手，按照我的要求做，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行吗？”

顾骁隐约能猜到他想要的是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跑到了洛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可他还是不甘心啊！

“我这辈子，想做的没能做到，想要的没能要到，我对你母亲仁至义尽，我不想死后还要跟她纠缠在一起！”顾云笙死死地盯着他，“我给她和爷爷留了一份视频，里面有我想说的话，你带回去给他们看！”

顾骁点点头，嗓子又干又疼，费力地挤出一个字，“好！”

顾云笙歇了歇，又慢声说：“你很恨我这个当父亲的吧？”

顾骁违心地说：“没有！”

顾云笙勉强笑了下，“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恨我，我没尽到一个当父亲的义务，我对不起你。”

顾骁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定定地看着顾云笙没有说话。

顾云笙叹了口气，“我跟你母亲就是孽缘，幸好要结束了！不过云泽始终是你弟弟，你别伤害他。”

顾骁还是不说话，顾云笙见状，声音高了几分，“你之前主动招惹过他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真想不顾兄弟亲情致他于死地？”

“没有！”顾骁淡声说。

顾云笙不信他的话，“你是老爷子带出来的，老爷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很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很清楚，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顾骁哑然，顾云笙松开他的手，转移视线，盯着小桌上放着的那一束鲜花，“云泽没你心狠，我本来是不想见你们任何人的，可他让你在我死前来见我，没让你留有遗憾。”

顾骁握紧了拳头，霍云泽涮了他三天，他知道是故意的，现在又允许他来见顾云笙最后一面，可能是念着一点儿亲情吧！

顾云笙不想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你出去吧！”

顾骁迟迟不动，就那么盯着他看，顾云笙神色悲凉，顾骁闭了闭眼睛，难过的长叹一声，“我答应你还不成么？我不会对他下手的！”

顾云笙没什么反应，一双眼睛越发的黯淡，顾骁知道他是不行了，他起身，去将霍明珠请了进来。

顾云笙看着霍明珠，嘴角动了动，隐隐露出点笑，眼神明亮的发着光，但很快就闭上眼睛垂下手，没了气息。

最后那一刻，什么话都没说。

霍明珠趴在床边看着他，神色悲恸，放声大哭。

霍云泽静静地看着，长叹一声，他没有哭出来，但握着叶浅的手很用力，力道重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顾骁满眼泪光，死死咬着拳头，看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顾云笙，没让自己哭出来。

……

早在顾云笙来洛城时，他就已经选好了墓地，身后事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很清楚，是以没费什么事，第二天就办了个简单低调的葬礼，只有霍明珠霍云泽叶浅以及顾骁四人来做告别仪式。

入秋后天气渐凉，大概也是应景，下了小雨，就更显得寒凉，几个人都很沉默，等到所有的仪式结束。

霍明珠将顾云笙留下的东西交给顾骁，“这里面有一个U盘，里面有三段视频，标注了名字，是给你们三个人的，还有一份文件，里面是一些海外的资产，是留给你的，已经办好过户签了名字。”

顾骁知道视频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资产过户的事情，他接过那个资料袋，手有轻微的颤抖，“为什么？”

霍明珠脸上露出浓浓的倦意和悲伤，她语气淡淡地回，“你到底是他的儿子，他留一些资产给你很正常！”

顾骁抿唇不语，霍明珠看一眼墓碑上沉稳英俊的男人照片，转身举着伞离开，叶浅和霍云泽跟在她身后。

只剩下顾骁一个人，他站在墓碑前，久久没有离开。

霍明珠是真的很累，从知道顾云笙得病开始，照顾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早就知道他会离开，可他真的离开，她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卸下，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霍云泽带她回他们住的别墅，周姨给她收拾了房间，霍明珠直接进了房间。

叶浅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

霍云泽摇摇头，“让她一个人单独待一待吧！她劳累了这么久，肯定很累。”

叶浅暗暗叹口气，霍明珠是个很要强的人，可再要强，还是个女人，就会有柔弱的地方，她爱了一辈子的人就这样先她一步走了，就算一开始就知道，可还是会很痛苦的。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身体啊！要比我活得久！”叶浅感慨地看着霍云泽，她没办法想象她以后要是经历这种爱的人比她先一步离开的痛苦会怎么样。

“好！”霍云泽伸手抱住她，轻轻应了一声，可他一点儿都不想去想要分开的那一天。

两人会房间换了一身衣服，霍云泽收到消息，顾骁在离开墓园后，直接去了机场。

“老爷子会不会怪他？”叶浅问，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件很凄惨的事，但老爷子连自己儿子最后一眼都没看到，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有留视频给老爷子，他想说的话都在那里面，老爷子会明白的！”霍云泽语气淡淡的。

叶浅没再多问，这些本来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她只是不想霍云泽受牵连。

晚上周姨做了一桌的菜，她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当霍明珠难得回来，要给她准备好吃的。

霍明珠精神不怎么好，胃口也不好，吃了半碗饭喝了半碗汤，就又回了房间。

“四小姐的精神不怎么好啊，是不是病了？”周姨忧心地问。

“没事，姑姑只是有点累，没什么胃口！”霍云泽说，“周姨你不用担心。”

周姨点点头，没再多问。

霍云泽和叶浅没有下桌，霍云泽给叶浅夹菜，“多吃点儿！”

叶浅哭笑不得，“你别吃饭就一直给我夹菜，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霍云泽不以为然，“你现在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吃，肯定是要比之前一个人吃得多的。”

叶浅轻声说：“也不能吃太多，宝宝长太大，生的时候会很辛苦的！而且我现在戏没拍完，长胖了上镜不好看。”

霍云泽挑眉，“那你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将哪一件事情放在第一位的？”

叶浅无辜地看着他，霍云泽肃色与她对视，叶浅乖乖的吃了他夹的菜，末了还喝了半碗汤。

饭后，实在是不舒服，霍云泽就扶着她在屋子里到处走动消食。

“下次别逼我吃太多，威逼也不管用！”叶浅扶着腰，郁闷得要死。

“哦！”霍云泽看着她笑。

“要不要去看看姑姑？”叶浅经过霍明珠的房间时，提议。

“不去了，明天再跟她好好聊一聊吧！”霍云泽说。

叶浅点点头，“好吧！”

……

顾骁陪着老爷子吃完晚饭，就回房间拿了电脑，然后去老爷子的房间找他。

“你这次去洛城，找到你父亲没？”顾老爷子喝着茶，见他进来，便问。

“我爸有东西让我给您看！”顾骁没说顾云笙已经去了的事，将电脑摆在桌上，打开后，插入U盘，调出其中备注着老爷子名字的那一个视频。

视频中的顾云笙穿着病服，精神算不上很好，但是比昨天见到的样子好太多。

“爸，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顾云笙面对着镜头，视线就像穿过屏幕一样，直接对上顾老爷子的视线。

顾老爷子手一抖，被他常年拿在手中的佛珠珠串掉在地上，顾骁将它捡起来交给顾老爷子，顾老爷子手抖得厉害，震惊又难过，“这，这是真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快不行了，可这一消息还是来得太过突然！

“从小到大，你让我做的事情，有很多都是我不愿意做的，但我敬你爱你，所以我还是照做的，我按照你的意愿念的你想要我进的学校，按照你的意思学的商业管理进公司任职，按照你的意思娶的沈清秋，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顾云笙暗哑的嗓音徐徐地说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自嘲地笑笑，“其实你没有问过我，但我跟你说过我想要什么，我别的不能争取，难道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还不能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