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深夜里,帝都西南角,九方梦隐匿身形伏在一处酒家的屋顶上,远远看着她一路跟踪的那个人走进一处隐蔽的巷口,就像看见当年那只貂鼠钻入那个缺口一般。

纵然九方梦对于慕雪瑟和九方痕抛下自己十四年毫无音讯心有所怨,纵然她不喜欢别人总拿她同慕雪瑟比较,但是当她开始学习着怎样揣摩人心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慕雪瑟对她的影响很深。

她的母亲给她留下的东西很少,但似乎每一样都有意义。

比如这一次,她得知玄国首富魏和的家中就有这样的雪蚕缎,她本要去求见魏和的夫人,谁知道莫涯却是让她直接对魏夫人亮明身份,魏夫人当即就向着她跪下了,哭着叫她“小小姐”。

魏夫人闺名丹青,当年曾经是慕雪瑟的贴身大丫环,这在玄国是除了莫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幽暗的巷子里,一个形容有些猥琐的瘦小男人走到等在巷子里的黑衣蒙面的男人面前,那黑衣人不耐烦道,“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那瘦小男人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就只弄到这么一点,要知道这雪蚕缎向来有市无价,要不是前几天魏家有奴仆因为欠了赌债才偷出了这一点出来卖,我想买还真是买不到呢。”

那黑衣人接过布包打开看了一看,见果然是上好的雪蚕缎发出一声冷冷地笑意,“你做得很好。”

“那钱——”瘦小男人眼珠子转了转,笑问道。

“不会少你的。”黑衣人扔给他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那瘦小男人接在手中,打开看了一看,见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他边收拢钱袋口,边嘟囔道,“也不知道这韩国夫人哪里得罪你了,要这么害人家。”

“你很聪明。”那个黑衣人眸光一暗,没想到这个瘦小男人居然猜到了他要这雪蚕缎是做什么,他冷声道,“但是与你无关的事,你最好别多嘴。”

“放心放心,这事我保证吞进肚子里,连屁都不放一个。”瘦小男人赶紧陪笑道。

“滚吧!”黑衣人冷冷道。

瘦小男人喜滋滋地拿着钱袋就转身要走,却是突然浑身一僵,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一柄匕首从颈后刺穿了他的咽喉。他艰难地转过身,伸出手指着黑衣人,却是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断了气,手中却还紧紧抓着那只钱袋。

黑衣人走过去,将钱袋拿回来,俯视着地上的尸体,漠然道,“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聪明人通常都命不长。”

“你也很聪明。”

黑夜之中,忽然响起女子的轻笑声。

黑衣人眼神一变,突然拔地而起就要纵身逃走,却不想半空之中突然有一道银光如白练一般当头斩下,他避无可避,只能又落回地上。

而他的双脚刚刚着地,就被四周突然抛过来的铁索捆住,这可是当年莫涯在熙国掌理西厂时培养锦衣卫抓功夫高强的犯人的方法,虽然后来这个方法也曾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黑衣人怎么比得上当年的莫涯,铁索缠身的瞬间就被捆得不能动弹,让莫涯派给九方梦的暗卫抓住了。

九方梦轻轻落在他的面前,黑衣人的眼中瞬间露出愕然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刚刚那逼得他避无可避的一剑,居然会是出自一个十**岁的美貌姑娘。

“为什么要害韩国夫人?”九方梦质问道。

“呵,原来是为那贱人出头来了!”黑衣人冷笑道,“你又是谁?暗卫?韩国夫人身边可没有你这样的高手。”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九方梦淡淡道。

“害她?谁看见我害她了?有证据么?”黑衣人立刻不认账。

“你手中的雪蚕缎就是证据!”九方梦冷声道。

“呵,我喜欢这布料,买来自己做衣服不行?这算什么证据!”黑衣人大笑道,“想凭这一点就定我的罪,小姑娘,你也太天真了!”

九方梦暗恼,她刚涉世事,对人心叵测知之甚少,刚刚没想到这个黑衣人会突然杀人灭口,所以来不及留下那个瘦小男人当证人。

但是她只恼了片刻,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她容貌甚美,这一笑在这夜色里犹如那暗夜中突然盛开的昙花般充满着神秘与美丽,看得那黑衣人都呆了,只是从她那双微笑着的朱唇中露出来的话却冰冷如同那地狱修罗,“也许我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想害韩国夫人,可是我却没说我要把你交给京兆尹或者刑部。”

她的笑容并未染上她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眼中的戾气明显,“在这帝都之中,哪个大户人家没动过私刑?就连皇宫里都还有座私牢!想要处置你,方法多的是!”

说罢,她不再同他废话,冷冷下令,“把人带回去!”

九方梦将这黑衣人带到南府中一处僻静的屋子里,命人动刑审问,逼问这个黑衣人陷害南诗到底是为了什么,幕后主使又是谁。

偏偏这黑衣人骨头甚硬,大刑用遍却也咬死了就不肯开口。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守门的暗卫的声音,“夫人,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南诗淡淡问。

九方梦走出去产,皱眉道,“夫人,这屋里血腥味重,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我总是想来问一问,我向来与人不相犯,他为何要害我。总是想来看一看,他是谁。”南诗坚持地看着九方梦,九方梦无奈,只好让开。

南诗踏进了屋里,看着屋中那个被酷刑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脸上的黑巾早就被摘掉了,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的面孔,他看见南诗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二十年,就不认得我了?”

南诗端详了他片刻,忽然惊道,“你是——”

“不错,南诗堂妹,这二十年你过得可真逍遥啊!”黑衣人眼露恨色,“可是我们南氏其他族人却是死的死,散得散,都是因为你和你父亲背叛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