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穆玖伏回答她。

好容易熬到了下课,两人对视一眼,转头便冒着细雨向门外走。她们决定先去颜正安那里看看,她们有充足的理由。

还没走到跟前,她们便看见颜正安的房门如昨日一般紧锁着,只是门外多了个丫鬟,正在那里坐着打络子。今天是阴雨天,虽然雨不大,但坐在外边也着实有几分奇怪。

庄知鱼觉得奇怪,刚要走到小路尽头上前相问,就被穆玖伏拉了一把。“那边有人过来。”她说。

庄知鱼懵了一下,仔细一听,果然有脚步声从另一条小路传来。她连忙和穆玖伏向内躲了躲,藏在一块青石后。来人像是穿了皮鞋,走路声哒哒的。

“少爷来啦!”丫鬟叫了一声。

原来是颜正安的哥哥,颜正深。庄知鱼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可惜有树叶遮挡,对方又有人撑伞,她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衣服——虽是厚袄长袍,但皮鞋还真不错,油光锃亮的,就是这西方风格和他的长袍不太搭。他身后跟了很多人,都是精瘦的汉子,看起来就不好惹。有一人脸上有疤,还有一人没了一只眼,也没拿个眼罩遮着,留着一个窟窿,看着怪吓人的。

这就是颜正深的随从么?庄知鱼心想,未免过于奇怪了。

“正安呢?”颜正深问。

“三姑娘在屋里等着呢,我去说一声。”丫鬟拿着手里的活计,转身便轻轻敲门。“三姑娘,少爷来了。”她说。

“大哥,进来吧。”颜正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肯定早就听见了。

闺门打开,颜正深竟冷笑了一声。他摘下帽子脱下手套甩给身边的人,便大步进了门。

那扇门很快又关上了,里面虽有些声音传来,但庄知鱼实在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穆玖伏悄悄挪近了几步,正要再细听,却忽然觉得不对,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留下外边的一片阴雨连绵。

“里面设了结界,”穆玖伏也随手设了结界,对庄知鱼说,“我们听不到。”

庄知鱼正要说话,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庄知鱼一慌,竟有些做贼心虚,转身就要逃。穆玖伏却拉住了她:“别急,我们是客人,路过而已。”

庄知鱼听了,只得硬着头皮站定,又和穆玖伏一起从青石后转了出来。“我们是来颜府求学的,”穆玖伏说,“今日颜三姑娘没来上课,有些担心,故来瞧瞧。没想到这外边竟有这么多男人,顾及男女之别,一时不敢上前,还望各位莫怪。”穆玖伏说着,又故作疑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常听闻颜府家教甚严,不曾想竟有男子在这后宅中走动……实在是,无意冲撞各位。”

每到这种时候,庄知鱼真的很佩服穆玖伏张口就来的能力。仿佛一切的突发情况都不足为虑,她总是有理有据、游刃有余。如果是庄知鱼面对这一切,她多半又会开始胡言乱语,留下一堆显而易见的漏洞。

“既然是客人,也别在主人家乱走动,”那刀疤脸上下扫了她们一眼,“三姑娘上不上课,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吧。快走、快走!”他说着,又要赶两人离开。

这就是最好的,庄知鱼悄悄吐了一口气。两人自知不能久留,转身便假模假样地要离开。可她们刚绕到拐角,忽然听到那闺房里传出一声极其怨愤的声音:“颜正深,你无耻!”

是颜正安的声音。

“我导出事了?”庄知鱼打了一个激灵,她顾不得许多,转身便要奔到跟前,去查看情况。

可正当此时,屋内又传出一声痛呼。这一次,是颜正深。

庄知鱼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便见那扇门忽然打开,颜正深慌忙从屋里逃出,而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把水果刀。“抓住她!”颜正深嘴里还嚷嚷着,“抓住那姓李的小贱人!”

姓李?庄知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那边窗子响了一声,循声一看,只见是李桂芝翻窗而出,从屋后跑了。庄知鱼眼尖:李桂芝的手上,似乎有血迹。

颜正深的人就要去追,颜正安却从门里赶了出来,她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眼里隐隐有些血丝,惨烈的病容让她看起来竟不像一个活人。可她还有些力气,挥手一起,便筑了一道水墙,拦在了众人面前。

“颜正深,”她直呼兄长名讳,“我劝你迷途知返,莫要再错下去了!”

“错?”颜正深扶着身边的人,好容易站稳,他看着她,眼里尽是不服,“我只是想知道那失传的术法,我有什么错?”

“可你伤到了别人!”颜正安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县长出钱,我们出力,又有什么不对?你难道真以为,家里的两所书院都没有开销的吗?”颜正深急急地反驳着,“更何况……若我们当真得到了那术法,从此便不必畏惧那西洋巫术了!正安,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那你怎么不去牺牲?”颜正安怒声反问。

颜正深闻言,无声地笑了。他盯着颜正安:“谁说我没有牺牲?”他说着,又扭头吩咐着身边的人:“还不去追?那丫头,知道得太多了!”他说着,率先出手,狠狠一击,冲破了颜正安的防线。

颜正安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扶住了门。她还要再出手,却见颜正深双手一指,便有一缕轻烟追着李桂芝离开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