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驰上下打量十里, 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怀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智囊?一个女子, 能成多大的事?”

洪宁急解释道:“远驰兄, 你莫要看沈姑娘是女子, 我们这一路走来都是靠她出谋划策。”

十里微微笑了笑, “贵夫人也是女子, 不也成了事。你说,我说的对吗,远驰大人?”

“我夫人成了何事?”远驰本来斜靠的姿势变成正襟危坐。

“远驰大人不必紧张, 贵夫人既然能给我们信物,那便说明她信任我们,你这几年背地里的事情夫人都与我讲了。”

洪宁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 一来就捅破窗户纸, 刺激!

远驰手微微握紧,脸上强扯出一抹笑, “小姑娘年级轻轻, 可不要随便诬蔑人, 我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十里不慌不忙, “我此行并不是来与大人抬杠的, 远驰大人既然不承认便罢,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让大人放心, 做事不必顾及我们。”

信你个鬼!

远驰立刻将矛头对向将人带来的洪宁,“差使大人, 你带这人来是何意?若不是诚心与我合作, 直说便是,不必平白将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洪宁急忙打圆场,“远驰兄你听我说,沈姑娘平常是直白了点,她说这话也是好意。就如她说的,我们彼此清楚,你做事也不必顾及太多,总归我们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王上。”

十里笑道:“远驰大人做那一些事,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你现在不说,以后我们也会知道,我只不过是提前把它说出来了而已,大人不必这么大动肝火。与其在后来为此事争论产生间隙,不如在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就把筹码明明白白摆在桌面上。你说是吗,大人?”

远驰很是气愤,气着气着缓缓扯出一个笑容,“不错,你很不错!”

十里颔首:“大人谬赞。”

南柯最近多事之秋,而且远驰干的这档子事并不道德,心里难免比常人多疑。

对于上门来的十里众人并不是很相信,即便是有信物,还是有所怀疑。被十里这么一闹腾,反而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哪要害你的人上门来说合作,一边揭你的底,还费尽心思拿信物哄你,这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着吗。

沙城因为斗兽场的事,城兵正在城内到处抓人。

有些逃出来的奴隶被抓了回去,有些侥幸躲过去,洪宁和十里陪着远驰走访沙城各权势的家中。

洪宁看着街上抓人的城兵,有些庆幸当初结识了柳长亭,不然现在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抓回去的奴隶免不了一顿折磨,直到驯服,斗兽场关押奴隶的地方那些工具都不是什么温和的物件,更何况用的人。

被抓的奴隶哭丧起来,跟身旁同样被抓的人抱怨,怪当初那两个大闹奴隶斗兽场的人,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会被人拉着逃出来,也不会被抓回去。

洪宁他们听不到,但十里听得到。

十里没什么反应,甚至称得上冷漠,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无能,还怨帮他的人。

她给过机会,抓不住,回去死在鞭打活着凶兽口下那都是他们的命。

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也挺危险的。

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令人生不如死的药,她的药都是齐大夫给的,除了当初她爹给她的那个锦囊里的小药瓶里的,其他早就用完了。

她自己又不会弄,给城主吃的不过是草和泥混出来的丸子,吃了肚子不痛才怪。

城主请了大夫给自己看,知道被骗之后气愤不已,即便是他们已经“逃出”沙城,但城主还是派了大量城兵搜寻他们的行踪。

墙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画像,好在当时他们都是一副水鬼模样,画像上的人看起来也阴森森的,跟他们只有那么半分相像。

城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了三天肚子,躺在床上,整个人虚脱不已。

对两人越发怨恨,顺带也恨上了城内的昭国人。

城内的昭国人明显感觉到自己生活受限,不过沙城离昭国天高地远,中间还隔着沙漠,没多少昭国的外来人,来这的都是家中背景强大,沙城有利可图,而且在沙城有强硬的关系网,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闹事的又不是他们,所以就算是真的受限制,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城门卫队长上报说有一对来自昭国的商贾,据得知,他们还在打听一个瘦瘦高高,容貌较好的女子,问是否放行。

城主听到描述,第一反应就是十里,当时就笑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至于是不是他多想了,城主表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放!为何不放?给我好好招待他们!”

十里得知钱烨他们被抓的消息的时候,摇摇头叹口气,“来得不是时候啊。”

柳长亭就坐在她旁边,问,“你认识?”

“一起来的。”

洪宁纠结了,“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只是那样我们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

十里果断摇头,“让他们在牢里待一段时间吧。”

钱烨要是想出来,这沙城还没有人拦得住,更何况,流沙城恐怕也有天下盟的人,钱烨被关,不失为一个引出他们的机会。

如此想来,城主倒是帮了她一个忙,真是个好人。

林星宇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他们受我们连累,被城主抓住,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还是趁早把他们救出来为好。”

“救人肯定要救,只不过不是现在。”

柳长亭将十里手中的酒杯夺过,“喝酒伤身。”换了一杯茶给她,接着道,“我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众人相信我们神使的身份,让他们追随于我们,尽快争夺沙城的主权。还有,我很不习惯身上这身衣服。”

十里将杯子放下,“为什么?我觉得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柳长亭停滞一瞬,微微笑道:“是吗?那我可以习惯。”

林星宇翻很想翻白眼,但为了保持仪态,忍住了。

虽然自从知道两人有婚约之后他就绝了那个心思,但他就是对柳长亭这个人喜欢不起来,没有为什么。

造势,第一出场方式拉风,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非常牛逼,第二在场的人一定要多,不然你装逼给谁看。

十里挑了一个风大的日子,让远驰召集群众,带着柳长亭和林星宇两人坐着自制版滑翔翼从天而降。

落地之后立刻撤到一旁,扔掉,然后快速闪回来。

毕竟高冷的神使手忙脚乱的收装逼用的翅膀非常掉格。

在十里的建议和暗箱操作下,远驰将圣女死亡一事宣扬出去,并召集群众在城主府门前大闹。

城主府的守卫举着刀驱赶群众。

柳长亭和林星宇就这样从天而降,大手一挥,衣袖飘飘,守卫全数倒在地上。

众人被这两个仙气飘飘的神仙,还有那挥一挥衣袖干倒一大片人的举动给怔住。

众人的注意全被前面亭亭玉立的两人吸引,没有人看见十里暗搓搓收回的手。

远驰适时站出来,“尔等何人?为何从天而降?”

即便是外形上在怎么像,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十里跟他们差不多的打扮,不同的是衣服颜色,两人皆身穿白衣,十里则是淡青色宽袖银丝镶边曳地群,站在两人右侧后一步的位置。远驰问话后,上前一步斥道:“汝等大胆,区区凡人,竟敢直视神使!”

十里主动站到众人前面,在场的百姓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

她声音不大,带着三分怒,七分傲。入耳后,众人顿时感觉到一阵胸闷,隐隐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难以喘气。

站在远驰身边的洪宁面露惊慌、随着而来的是惊喜,然后是敬仰。

也不知道一个人脸上如何同时出现这么多神情,十里觉得联盟欠他一个影娱金奖,如果他在星河纪的话。

洪宁高呼着跪下,“竟然是神使,太好了!神没有抛弃我们,圣女已亡,神有让神使下凡来帮我们逃脱地狱之火的折磨,升入神洁的殿堂。拜见神使,我等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惊叹于神使那远空般的容颜和那高山般的气度,令我等久久不能回神,求神使赎罪!”

十里沉默,剧本上没有这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面纱都遮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绝了。

你只是个配角,不要给自己强行加戏。

“愿神的光辉永远笼罩你。”清冷的声音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在众人脑中炸开,她声音不大,却是震耳欲聋。

远驰不由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从天上下来的神使。

从天而降,洪宁忽悠,带头跪拜,再加上十里这么一遭,所有人纷纷跪拜,“拜见神使!”

城主的守卫见情况不对,早已经跑进去传话。

城主匆忙赶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第一斥否认圣女死亡,揭穿这几个骗子,第二承认圣女死亡,接受对方神使的身份,第三承认圣女死亡,揭穿这几个骗子。

第一和第三都需要承受城中百姓和各大贵族的怒火,第二只需要将这几人如同之前圣女那样奉为上宾即可,只是不知道对方背后的目的是如何。

城主迅速在脑中思考,最后选择第二条,将损失调到最小,这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至于为什么他笃定对方是骗子,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很本就没有神,什么圣女神使都不过是打着神.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欺骗那些无知的愚民。

“神使恕罪,圣女被昭国贼子重伤,于昨日逝去,我伤心不已,加上近来压力剧增,一夜未眠,于方才小憩一会,不知神使降临,委实无奈。可恨那大昭国来的贼人,不敬神,残害神之圣女,仗着昭国君主,将我等戏弄,刁蛮不已。不知昭国何意,近年来北夷南柯均被其吞并,若是他们要攻打金昺,沙城便是第一个沦陷,我身为一城之主,不得不再三防备。”论演技,城主不输任何人,将群众的怒火转移到昭国身上,金昺城那边对他的不满也能消下去。

跪着的人群一阵阵骚动,要打仗了,是不是应该收拾东西赶紧跑?

昭国太可恨了,昭国人都不是好人。

洪宁在城主出来之后便悄悄隐藏到了人群中,尽量低下头,他脸上没有做过多伪装,万一被瞧出来就不好了。

“恕汝等无罪,且将事细细说来。”

“谢神使大人。”城主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抬头看向三人,方才出来的太急,没怎么打量,如今乍一看去有点眼熟,“神使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