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与其说是商业街,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市集。铜川并非一个成熟的旅游景区,徐依怀可以感受到浓烈的生活气息。街上的商家全是附近村落的村民,村民尽管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但也把他们当成同乡般友善对待,十分亲切。

除了肉食、蔬菜和水果以外,这里贩卖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菌菇。菌菇的形状奇特怪异,徐依怀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它们,而站在她身旁的江誉行说:“买点回去吧,今晚可以大家一起吃。”

“好呀。”徐依怀转头看向他,“你会挑吗?”

江誉行耸了耸肩,然后让老板娘帮忙挑选。

随后,他们又杂七杂八地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里头,有大部分是今明几天的食材和水果,其余的则是一些极具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和土特产。

走到街尾的时候,江誉行看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坐在长石阶上,她跟前有一个老久的竹篮,而放在竹篮里面的三只小猫好奇地正探着脑袋。

那老妇人发现他正看着竹篮里的小猫,于是便用她那口充满乡音的普通话问:“要不要买猫?”

徐依怀的注意力也被那三只毛茸茸的狸花猫吸引了,她半蹲在竹篮前面,忍不住伸手替它们顺了顺毛。它们的毛色很漂亮,头部很圆,小巧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十分惹人怜爱。被抚摸以后,它们都轻微地缩了缩脖子,似乎不太喜欢被触碰。

江誉行也蹲了下来,看着她表情柔和的侧脸,他说:“买一只回去吧。”

徐依怀的手一僵,笑容也迅速地淡了下去。她重新站起来,轻声说:“不了。”

说完以后,徐依怀便自顾自地往前走,而那三只狸花猫,则继续探着脑袋,无辜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归程的路上,徐依怀明显比来时的情绪要低落一点。他们各怀心事,车厢内沉静得很,连车轮压过山路沙石的声音也清清楚楚。

回到三石村,徐依怀先去了一趟卫生站。钱茂中还在跟村民看病,看见他们平安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出于职业病,钱茂中不过稍稍观察过徐依怀和江誉行的神情,他就知道他们不太对劲。点算好药剂后,他低声问徐依怀:“吵架了?”

心不在焉的徐依怀问:“什么?”

江誉行正在诊疗室外等候徐依怀,钱茂中往那个方向努了努下巴:“他啊,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徐依怀否认。

虽然徐依怀没有交代过她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但钱茂中大抵能够推断他们之间的关系。男人跟女人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愿意屈就在这个小村庄,肯定是爱惨了徐依怀。既然徐依怀不承认,他也无谓拆穿她,因而只说:“回去吧,你明早还要跟李大爷家的山羊注射疫苗。”

天色已经沉下来,徐依怀和江誉行回到何家时,大伙们正围在餐桌前候着他们。瞧见他们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何妈问:“今天买了什么好货?”

“买了特产,还带了点吃的回来。”徐依怀回答。

他们将东西拿进厨房,何妈跟上过去,随手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她就说:“哎哟,怎么买这么多,半个月都吃不完呀。”

“没事,留着慢慢吃。”江誉行说。

其实,江誉行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昨晚徐依怀回房间休息后,他想给何妈一点伙食费,奈何何妈怎么都不肯收。她说徐依怀帮了村民们很大的忙,别说供他们食宿,就算另付医疗费用也是应该的。他拗不过何妈,于是干脆给他们买东西。

如此一来,何妈对江誉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徐依怀饭后帮忙洗碗的时候,看见江誉行站在厨房门边,她特地将空间留给他们。

何妈离开后,江誉行便走了进去。

徐依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她把碗洗好,江誉行说:“跟我到院子走走吧。”

秋风渐起,入夜后气温不高,徐依怀穿了一件薄毛衣,倒不觉得冷。

他们默默地绕着院子走了两个圈,最终是江誉行开的口:“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

“你没看出来吗?”徐依怀反过来问他。

江誉行用陈述的语气说:“就是为了给几只山羊看病那么简单?”

徐依怀没有表态,她又问:“那你觉得还有什么?”

夜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而徐依怀的长发也被吹乱。江誉行看了她片刻,决定不跟她绕圈子:“你来铜川真没有半点逃避的原因吗?抹茶的事,你真的没有迁怒到我身上来吗?”

提及抹茶,徐依怀突然觉得疲倦,她坐到石阶上:“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着你。”

江誉行微微变了脸色。

院子里只开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泡,徐依怀没有看清江誉行的神情。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比起迁怒到你身上,我更恨我自己。抛开抹茶来说,我跟你本身就有很多问题,我们好像真的不适合。既然是这样,那就由它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任江誉行的口才再了得,在此刻他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徐依怀突然笑了笑,她说:“不说了。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好好地放松一下,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说完,徐依怀就想站起来,江誉行倏地拽住她的手臂,强行让她重新坐下:“今晚不跟我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徐依怀很认真地说:“江誉行,我们连情侣都算不上,严格来说,我们什么都不是。你来铜川甚至住到何妈家,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同样地,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自由,不要妨碍到我的正常生活,更不要……”

正当徐依怀越说越激动的时候,江誉行猛地钳住她的后颈,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他们第一次接吻,江誉行醉得一塌糊涂,徐依怀被吓傻了,接着糊里糊涂就过去了,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在今晚,他俩都清醒的不得了,而那吻感,似乎更加摄人心魂。

江誉行的吻很凶猛,徐依怀根本招架不了,她几乎软在他身上。攫取够她的甜美以后,他才稍稍挪开了唇,声音沙哑地说:“谁说我们什么都不是?”

徐依怀呼吸不稳,连眼睛铺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渐渐聚焦后,她发现何妈正站在不远处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她猛地推开江誉行,欲盖弥彰地擦着自己的唇。

眼见行踪败露,何妈便脸带笑意地走过来:“我要给我男人收两件衣服,马上就走了。”

徐依怀不知道何妈究竟在那里看了那久,脸蛋烧得厉害,她丢下江誉行,几乎用逃的速度走回了房间。

跟何妈打了声招呼,江誉行就追了上去。在徐依怀关上房门的刹那,他用手肘抵住房门,轻而易举地挤进房间。

“你又进来干嘛?”徐依怀怒视着他。

由于刚才那个吻,江誉行的心情好了起来,他说:“进来睡觉。”

“我不准!”徐依怀狠狠地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让何妈来赶你走!”

江誉行笑起来:“何妈都看见我们接吻了,难不成她要看见我们做-爱才相信我们是一对儿吗?”

徐依怀被他噎着,三两秒后才挤出话来:“你不走,我走!”

江誉行无视她的怒意,他懒洋洋地接着衬衣的纽扣:“我不走。何妈这里就只有一间客房,你走的话,跟谁一起睡呢?”

徐依怀咬牙切齿地说:“我睡客厅。”

“你睡啊,你睡客厅,今晚何家所有人都不用睡,陪着你折腾就够了。”

丢下这句话,江誉行就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留下徐依怀在原地气得磨牙。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江誉行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床尾上还放着徐依怀今晚穿过的毛衣,他紧紧地抿着唇,接着便到外面找她。

工作忙碌了一整天,何家众人已经回了房间睡觉,这栋结构简易的砖木房子隔音性能比较差,江誉行有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他们休息。

徐依怀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被她调成静音模式,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就立即回头。江誉行刚洗完澡,他的头发没有擦干,睡衣的纽扣只扣了几颗,小半个胸膛露了出来,看上去慵懒而性感。

江誉行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明天早上不是要忙吗?还不回去睡觉?”

徐依怀不搭理他,她将遥控器拿过来,然后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转换。

江誉行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在自己面前耍性子的女人了,等了片刻,徐依怀还没有动静,他便干脆将电视关掉。

徐依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压着声音对他喊:“喂!”

江誉行走过去,在她还对自己怒目圆瞪时,他搂住她的腰就将她半抱半拉地带回楼上。徐依怀并不合作,在那狭窄的楼道上,她还胡乱地跟他推搡。他干脆捉住她的手腕,低头对她说:“你再动,何妈他们都要被你吵醒了。”

这话十分奏效,之后徐依怀就安分下来。

回到房间,江誉行将房门关紧。徐依怀气鼓鼓地坐在床边,那眼神几乎可以从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江誉行倚在窗边,瞧见她那副样子就笑你:“今年你多少岁了,还闹离家出走的戏码?”

“什么离家出走,谁跟你是一家人!”徐依怀被他气笑了。

江誉行也笑起来,他指了指浴室:“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徐依怀坐着不动。

江誉行眯着眼看了她几秒,而后开口:“你去不去?再不去我就帮你洗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在开玩笑,徐依怀咬着唇,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进浴室。她故意慢慢地洗,洗到皮肤开始发皱,她才将水关掉。打开浴室门之前,她特地检查了几次,确实自己衣冠整齐后,她才走出去。原以为江誉行已经睡了,不料他还倚在床头发呆,一副等她出浴的模样。

眼见徐依怀犹犹豫豫地站在床尾,江誉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来啊。”

徐依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他动了动身体,她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江誉行微微抬起下巴,他说:“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要是我想对你怎么样,你就算躲到什么地方,应该也是躲不过的吧。”

徐依怀说:“江誉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厌呀!”

这话落入江誉行耳中,倒有几分撒娇的感觉,他笑起来:“赶紧休息吧,要是没养够精神,不小心用错药可不要怪我。”

徐依怀无法反驳,权衡了片刻,她还是脱掉拖鞋,躺到江誉行身边。

昨晚睡得迷糊,徐依怀没有发现何妈家的床居然这么小,她几乎贴近床沿了,但他们的距离仍然是那么的近,只要她微微一动,很容易就会碰到他。

逮徐依怀躺好以后,江誉行就说:“我关灯了。”

“别关!”徐依怀阻止他,他顿住动作,而她轻声解释,“我怕黑。”

江誉行将手收回,躺下来以后,他说:“还真是小女生,居然怕黑。”

徐依怀背对着他,一声不响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江誉行还是睡得很规矩,徐依怀没有被骚忧,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

早晨的闹钟准时响起,徐依怀仍旧睡意浓浓,由着闹钟响个不停,也不愿意起床把它关掉。江誉行自然也被吵醒了,他看见徐依怀缩进被窝、然后用被子捂住耳朵,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下了床,循着闹钟的铃声在她的毛衣口袋里找到她的手机,随后关掉。

房间恢复安静,徐依怀不一会儿又沉沉地睡去了。

江誉行放轻动作进浴室洗漱,换好衣服以后,他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

昨晚半夜下了一场秋雨,院子里树叶满地,看上去有点萧瑟。江誉行转头看了看还缩在被窝里的人,难怪她睡得这么香,这种秋意盎然的天气真是适合懒床。

徐依怀醒来时,房间又剩她一个人。她看了看腕表,接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居然八点半了!”

花了十来分钟,徐依怀就风风火火地走到楼下。

何妈还没有出门,看见徐依怀,她便说:“小徐早呀,快过来吃早餐。”

坐在何妈对面的江誉行正动作优雅地喝着茶,他对徐依怀笑了一下:“睡饱了?”

接过何妈地给来的小米粥,徐依怀道谢后便对江誉行说:“都是你害的,你干嘛关掉我的闹钟!”

何妈笑眯眯地说:“我还担心你们睡那床会很挤,没想到你们都睡得这么好。”

徐依怀又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趁着何妈不注意,她偷偷地瞪了江誉行一眼。江誉行不仅没有生气,还语气温和地对她说:“不急,慢点吃,我问金大爷借了辆自行车,等下可以载你去牧场。”

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何妈就提着篮子给儿子们送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