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点了点头:“白姑娘可有对策?”

“我只有三分的把握。”

白桦说出了她的打算:“唇亡齿寒【注释1】的道理谁人不知,梁氏一族每每以下犯上,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明镜一般悄悄地记着账,只等着哪天时机成熟,再翻出账本来一条条算账。”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主动推皇帝一把,让皇帝认为,眼下已经到了新仇旧账一起算的时候。”白桦总结道。

“新仇?”庄宁有些不解地问道。

“楚将军……楚慕方才说的,不就是现成的新仇吗?”

白桦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楚慕听到白桦终于愿意称呼他的本名,顿时心情大好,眉眼之间尽是愉悦,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白桦的圈套里。

直到楚慕再抬头时,发现白桦、庄宁、姜梨三人正眼巴巴地将他望着,这才反应过来白桦方才说的是什么。

“那就有劳楚将军,让陛下知道军队里藏着的内奸,险些害得胤朝战败了。”庄宁委托道。

楚慕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应下。

男女情爱之事不足以让楚慕在家国大事之上妥协,但白桦三人言之有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注释2】,眼下只有这么做,才能够护佑胤朝百姓的平安。

楚慕不愿意看到战争再起,更希望看到胤朝永世太平。如果有人屡屡打破朝内的平衡,置胤朝于水火之中,饶是楚慕再好心性,也断不能再容忍下去。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楚慕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即告辞道。

“人是真不错,就是憨了些。”

姜梨看着消失在门口的楚慕的背影,点评道。

白桦何尝不知道楚慕是什么心性,做事之前或许会深思熟虑,一旦下定决心便死生不悔,此事交给楚慕去做,她们都能够安心。

白桦看着宫外风起云涌的天空,知道这后宫之中,马上也要变天了。

皇后宫中。

小翠得了宁皇贵妃的吩咐,做差事再不敢如同从前那般散漫,却也不愿事事尽心竭力,便宜了从前不拿下人们当人看的皇后。

“娘娘,外面风大,奴婢扶您回屋吧。”

天空中才刚刚有些风雨的兆头,小翠便赶紧把皇后这块烫手山芋扶回了宫里,安置在了床上,生怕皇后有了什么闪失,让她在宁皇贵妃面前不好交差。

如今皇后名为禁足,实为软禁。

有了宁皇贵妃的特意吩咐,皇后的日子过得不比牢狱中的囚犯好上多少。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被小翠强制要求躺在床上,只有天气特别晴好的时候,才允许皇后走出屋门放风。

当真是活成了这华丽宫殿中的囚徒,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百姓自由。

“小翠,你再让本宫在外面待会吧,就一会,好不好?”

皇后梁柔用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她原本就有偏头痛的毛病,如今站在风口,头痛得更甚了。可偏偏粱柔就跟与自己过不去一般,直直地在门口站着。

“娘娘——”

小翠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心善性子,见从前嚣张跋扈的皇后如今如此低三下四地祈求自己,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小翠,你就依本宫这一次吧,本宫站累了自己会回宫的。”

梁柔的语气近乎祈求,眼角也涌出几滴泪水。

小翠再也心狠不了,妥协道:“那就一炷香的时间,一会奴婢过来扶娘娘回屋。”

皇后难得示弱,小翠有些于心不忍,也不再紧盯着皇后,烧水去了,给皇后留下了一段独处的时光。

梁柔靠在冷冰冰的宫墙上,内心前所未有的寒凉。

再也没有希望了。

庄宁要对付她的母家了,要硬生生掐灭她最后的希望,既不让她求死,也不让她好活,当真是会磨人。

到时候,她还能够坐稳后位吗?又或者,皇帝待她,可曾有过半分真心吗?

梁柔被寒风吹得有些趔趄,几乎快要站不稳,伸手在额角一探,已是高温。

梁柔连自己什么时候烧晕过去了都不知道。在高烧不退的昏睡中,她仿佛重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那是一年诗会。

包括梁柔在内的胤朝官家子女都来参加诗会,大家聚在一起曲水流觞【注释3】,共赴诗情。

然而,虽然明面上是场诗会,实则却是借着诗会的名义,让各家的子女名提前看看别家子女的长相、性格与才学,也好在未来挑选满意的联姻对象。

只有梁柔是认真来参加诗会的。

不论是作诗词还是对对子,梁柔每一项都拔得头筹,玩得十分尽兴。

梁母看了却止不住地叹气:“柔儿这心性太纯粹,别人让做什么别做什么,想不到背后的原因和别人的目的,我真担心她日后会为此吃亏啊。”

梁柔的胞弟梁凉听了却不以为然:“父亲官至宰相,到时候阿姊出嫁,那些郎君们怕是要踏破了咱们家的门楣,娘要是不放心,帮阿姊挑一个好夫婿便是。想来有父亲的照拂,阿姊不论嫁到谁家都没人敢欺负。”

梁凉自小与长姐梁柔关系极好,梁柔性格最是温柔,事事都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阖府上下没人不喜欢她,梁凉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