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章 养虎为患

姜副团长坐了下来，没给众位领导留下想象和猜测的空间，便又开口道：下面我们正式开会。开会的重点有三个，一是干部骨干思想分析，二是宣读一份局里下发的重要文件，三是宣布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我带着疑惑一一做了笔录。

姜副团长先是做了一下自我批评，承认自身仍然存在的缺点。然后开始逐一对各位团领导进行优缺点点评。通过姜副团长的点评，不难看出，他仿佛是长了第三只眼，对他走后团部发生的每一件事，第一名干部的一举一动，都了解的那么透彻详尽。很多干部在他的点评之下低下了头。

不过姜副团长最后才点评到周副团长：老周这名同志的工作能力没问题，很强。但是最近却一直在想办法拉帮结派，急功近利的思想比较严重。你的主要心思，没有放在工作上，而是考虑个人利益比较多。

周副团长耷拉下脑袋，想争辩几句，却没能鼓起勇气。

利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姜副团长才挨个点评完各位领导，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还会抽时间找你们每个人谈话交心。特卫团建设关系重大，诸位都是团里的重要领导，我希望咱们都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个人问题也要考虑，但是要适度。我提醒大家一句，过多地考虑个人利益，反而会适得其反。只有你真正踏踏实实地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时候，你的个人利益，才会得到充分的满足。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姜副团长一摆手，开始进入下一个步骤。最后，姜副团长宣读了几项措施，巧妙地废除了周副团长在这段时间内私改的制度和规定，并且对几位同志进行了表扬。这几位同志，都是在这次排姜事件中保持中立的干部。

姜副团长最后指出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会议圆满结束。

这次会议，算是姜副团长打的一个翻身仗。

会后姜副团长返回办公室，会议室内顿时乱为一团，议论声此起彼伏。也许很多人都被蒙在了鼓里，也有几名干部却在质疑姜副团长是否真的逃过了退居二线这一劫。

我无心留听团领导们的议论，直接去了姜副团长办公室。

姜副团长冲我神秘地一笑，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

我刚要凑上前去，一个副团长走进门来，冲姜副团长笑呵呵地说：恭喜你啊姜常务，走，吃饭去，已经过点儿了！

姜副团长一扬手：你先去，我还有点儿事。

在五分钟之内，先后有四五位团里的重要领导过来向姜副团长道喜，我不由得有点儿蒙了。

姜副团长一扬头示意我关上门，然后一挥手让我坐了过去。

姜副团长叼上一支烟，冲我笑了笑：没看明白吧小李？

我云里雾里地摇了摇头：没。姜副团长，这是怎么回事？

姜副团长道：你没看明白正常，但这些干部都看的明白。你去叫上沈鑫，中午我们出去吃个饭。

我顿时一愣：叫上沈鑫？

姜副团长神秘地一笑，说道：是时候收收网了。

我半天没明白姜副团长的话意。但还是遵命，到司机班找到了沈鑫。

沈鑫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听说姜副团长要叫他一起吃饭，不由得脸上吓出了一阵冷汗。

在车上，姜副团长陆续地接到了几位团领导的电话，无非都是想跟姜副团长中午坐坐，汇报一下近期工作。

刚才开会的时候姜副团长给了周副团长一个下马威，再加上他那番敲山震虎的话，谁都能看的出来，天下仍然是姜副团长的天下，特卫团仍然是姜常务的特卫团。此前的一切流言和猜测，都随着姜副团长肩膀上那一颗将星的出现，逃的无影无踪。见风使舵是官场上的一条重要的生存法则，那些曾经靠拢过周副团长的团领导们，开始找机会向姜副团长靠拢了。

低调出场的姜副团长，刚刚回来没几个小时，便迅速地收拢了干部和骨干们的心。这证明着，曾经周副团长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浮云，成了过眼云烟。

但实际上，仍然有很多疑虑，在心里挥之不去。

而此时令我诧异的是，姜副团长叫沈鑫一起吃饭，究竟是何用意。

吃饭的过程中，姜副团长基本上没有说话。他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更让沈鑫心虚，以至于心事过重，差点儿把东西吃进鼻孔里。

我们没喝酒，只是喝了几瓶饮料，直到都快吃饱了，姜副团长才笑着拍了一下肚皮：饱了饱了，这下是真的饱了。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和沈鑫琢磨了半天，怀疑是姜副团长在做什么暗示。

沈鑫抢着过去付账，姜副团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我去买单。随后，我们驱车返回。

我和沈鑫一起到了姜副团长办公室，姜副团长支走沈鑫，说是要跟我交待点儿事情。沈鑫一走，我心里的疑惑更是多了起来，而姜副团长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说：很奇怪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是挺奇怪的！

姜副团长道：我准备继续把沈鑫留在身边。虽然他背叛了我。

我顿吃一惊：可是----

姜副团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小李，不妨告诉你实话。这次陪首长出国，实际上是一种'欲擒故纵'。部队的官场比社会上的官场水要深的多，水里的鱼时而活跃，时而停滞。你分不清哪些鱼对自己有没有攻击性，也无法确定你的对手究竟笼络了多少人心。当我意识到职权斗争越来越严酷的时候，我迫不得已才使用了这一招。可能你也了解了一些，特卫团是有潜规则的。当一个正团以上干部接受了陪护首长出国或者考察的任务时，也就意味着他军旅生活的结束。当然，我走了一个例外，因为陪同首长出国是我自己跟首长提出来的。这样一来，各式各样的人都显露无疑，很多人开始寻找可以避风的港湾，形形色色各个岗位的人，无一不在为自己的发展而另攀枝芽。同时，那些一直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也突然间从地下转为地上，试图对我的退居二线推波助澜。鱼儿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往一块儿聚积。这样就到了收网的时候。当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我的眼底，我突然间一收网，这意味着什么？

我听的云里雾里，试探地追问了一句：意味着什么？

姜副团长道：意味着鱼儿不知不觉都钻进了我的网里。经历了这么一场风雨，还有谁敢在团部拉帮结派，落井下石？还有谁敢像沈鑫一样试图协助别人改朝换代？我的目的其实也是想打破特卫团的这一条潜规则，潜规则之下，太多的争名逐利，太多的勾心斗角。经过了这些天的放纵，碰了一鼻子灰的鱼儿，哪个还敢偷偷地背叛我老姜？

虽然姜副团长并没有把事情说的过于明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过人的心计。欲擒故纵，这一招的确用的巧妙。也许他是越来越意识到了自己职权上的威胁，想要巩固一下，但是却力不从心。于是便想出了'欲擒故纵'这一步棋。试图进一步抓住人心抓住权力，但是偏偏不走常规，偏偏就要故意把权放开，让底下的人折腾够了，再重新收网。这样不仅握住了大权，还让那些有着不良企图的人，功亏一篑，败下阵来。这也算得上是姜副团长给团领导们上了一堂生动的课程，经历了这般风云变幻的他们，将会更加坚定地追随在姜副团长左右。姜副团长的职权，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但实际上，姜副团长这一步棋，却是有极大的风险。万一他纵了却擒不回来怎么办？万一周副团长从真正意义上拉拢了民心，人心所向，将姜副团长孤立起来，姜副团长这个常务副团长，不也同样是名存实亡的吗？然而，这种担忧恐怕并不存在。姜副团长久经官场，或许是早有预防。我相信，在那些投奔周副团长试图帮他改朝换代的'大臣'们当中，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是姜副团长的亲信，他们一边参与周副团长谋反，一边为姜副团长提供最新势态。使得姜副团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及时而准确地掌握团部发生的一切事宜。

姜副团长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一个'纵'字上。表面上看，这一纵，使得团部众人迅速地改变了旗帜，响应周副团长的号召，试图对姜副团长落井下石。而实际上，这一纵却让姜副团长一目了然地认清了大部分干部的心理和立场，并暴露了周副团长试图夺其职权的狼子野心。在投靠周副团长的这一部分人当中，当然有不少是姜副团长的亲信，使用了诈降术，目的就是煽风点火进一步将水搅混。搅来搅去，就在周副团长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姜副团长，他还是常务，他还是姜副团长。

延续良久的潜规则，成了姜副团长巩固自己'政权'的牺牲品。但实际上，这种潜规则原本就有太多弊端，早应废止。

可以想一想，在经历了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职权斗争之后，以失败告终的周副团长，至少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那些曾经有过二心的干部们，以后心里都会像是揣了兔子一样，哪怕是真的遇到了团部改朝换代，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样一堂生动的教育课，可谓意义深远啊。

我突然联想到，莫非沈鑫也是姜副团长的基中一颗棋子？他故意利用这颗棋子将局势搅乱，促进周副团长将职权斗争从地下转为地上？

有这种可能！否则的话，姜副团长又怎会继续留用沈鑫？难道他不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