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便是于念冰现在追上宋时月,整个人杵她前头, 当面大声地问出这三个字。

宋时月怕是也……回答不上来。

明明想好的, 要用理智慢慢地拉开原本因为救命之恩以及相处愉快而无意识地拉近的距离。

明明想好的, 要潜移默化地将对方的那份喜欢,推回一般的队友,朋友, 推回自己可以去回应的那个地方。

明明想好的,要如清风拂过一般不留痕迹地去保护, 去照顾, 不被发觉不成负担,只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独行。

明明想好的……

明明……

然而那一声闷哼,一声轻物的坠地, 甚至加在一起还不如火堆中那些柴禾燃烧时的噼啪声大, 却犹如天坠惊雷, 将宋时月心中盘算了大半夜加一个早晨的想法一下子打散, 炸没……连个渣都没剩下。

当宋时月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偏移了最初的打算时,已经是她将剥了皮的红薯大卸八块, 并且絮叨于念冰太不小心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的时候了。

完全失控。

宋时月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原来自以为的报恩和看明白喜欢, 真的是不一样的。

可同样的距离,只心不同, 差别竟是这么大的么。

不同于之前, 一队人, 宋时月总是最担心最关注于念冰。现在宋时月的心, 简直像是被无数无形的细线捆绑着,而那些细线的端头,都在于念冰的身上。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均能让宋时月那颗未经□□的心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便是于念冰早晨在营地转悠没什么声响动静,便是宋时月那会儿还在保持表面刻意的平淡想要拉开距离,都无法控制自己去倾听那边脚步声的刻意,甚至手里还在修复着烤炉最后的部分,心中就已经开始描绘起了营地的图纸。

于念冰走到了哪间房子的转角,那里的墙是否还结实,又转到了哪个方向,是要往哪里去看……

担心着她会不会被废旧的房屋伤到,又因着她在屋舍的间隙寻到了葱姜而欣喜。

宋时月表面风轻云淡,头一抬没抬,心却是跟着于念冰在营地里走了个来回。

本来宋时月以为,以后的日子也会是如此,她走,她听……

谁能想到呢,不过是一块有些烫的红薯,就让宋时月全盘崩掉。

简直是……

失控。

宋时月太清楚,自己应该拿出对待一般队友的态度,才能让于念冰自己退回普通队友的位置,这样或许才是无法回应对方这份喜欢的……最缓和的处理方式。

可是不过才一个清晨,才几个小时,宋时月就发现,真的太难了。

比挖了自己的心肝还要难……

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喜欢一个人,却假装只是对一个普通队友那样对她?

这题,于念冰曾经解不出。

轮到宋时月,自更是无解。

仅仅大半日的功夫,宋时月给了自己太多的理由。

红薯真的太烫了,好危险,当然应该自己处理一下。

下井必然会让于念冰担心,一定要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步骤肯定是安全的。

离开这么多的时间,要是红薯冷了,吃起来对胃多不好,拿个被子包一包。

于念冰最喜欢的红薯皮,一定要好好地刮一刮,小心点,再小心点别把外面的皮也刮下来了。

柴禾太粗,都弄细。

被子太紧,再打开。

……

桩桩件件,都是必须应该且一定要做的事情呢!

给失控找理由,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宋时月只能借去拿恒温箱这件迫在眉睫要去做的事情,把自己从于念冰的身边调开。

希望有足够的空间和距离之后,自己能稍微冷静一点,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失控,去重新找到昨晚的理智和清晨的坚定。

奔跑,奔跑……

宋时月越跑越远,很快就从坡上,到了下面的河流,然后又通过了小河,开始继续跑向之前的午休地。

然而,距离是拉开了,是越拉越远了。

心中的那个人,却依旧清晰,甚至比起之前在坡上营地时的在意,还多了更多的牵挂和想念。

这让宋时月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就像前天晚上的归心似箭。

本能和理智战做一团,迎风奔跑着的宋时月抽出了一些心思飘远。

不知道,于念冰什么时候会觉得饿呢,会发现那一小团红薯泥是她喜欢的粘在红薯皮上的口味吗?

吃的时候……会因此而开心一点点吗?

也许,假如爱可以控制,人的快乐和悲伤,都会少掉一半还多吧。

然而不止是宋时月在猜想着于念冰从被子里掏出不锈钢饭盒打开后的反应,星网上全程围观了宋时月认认真真剥红薯,勤勤劳劳刮红薯皮的星网观众,也对于念冰的反应非常好奇。

可惜……

“自从前几天小冰块和宋姐不时刻在一起,我就陷入了该从哪个直播屏幕去寻找我们家小冰块身影的迷茫。现在好了,分成三块板子呆着,我们家小冰块彻底在直播屏幕上消失了。”

“哎,要是当时姚氏能多放几个实验品摄像机进节目组就好了,被砸掉一部分之后还能有替补的。话说之前曜星暴为什么砸掉了于念冰的跟拍啊,要砸砸上一组的那些人的好了,毕竟应该没人想要关注他们!”

“对!超想看小冰块吃红薯!想看热乎乎的红薯泥把小冰块煮成小热水!”

“那个……虽然我也很希望于念冰能拥有自己的跟拍,但是吧上一组我也想看呢!无论是之前他们错过了河底的螃蟹和恒温箱没得吃没得喝好几天,还是后来被熊耍了一个晚上,都很让人舒爽啊!”

“说的也是,那几段挺舒爽的。不过这两天又不行了,前天早上他们从熊掌下面逃了之后,这一路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前天加昨天,这就又搬空了两个恒温箱,真是一点都没因为王大明的失踪而降低他们清扫恒温箱的胃口。”

“真的气!讲真现在宋时月她们停下来的地方很不错,有这么多的红薯,还有三七,还有一地的木耳菜,加上野猪肉简直从脂肪到淀粉到维生素再到药都能有。可是!就这么放弃了后面恒温箱里她们应得的东西,真的让我超心疼!本来都该有她们的一半才对!”

“我也气。但是现在这情况也算是不错了。本来她们继续走也没用,前面的就是粒米不留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指望宋时月在路上把熊打了吃。但是这样她们队伍的负重就太高了,反倒没现在的情况好。现在安顿下来,还比较适合冯芊芊养伤。”

“说起来,王大明没跟拍镜头,现在失踪了……就失踪了吗?”

“还能咋的,前面那队搞丢了人的都不愿意去找,咱们还能隔空找人不成。”

“倒也不是担心心疼他,就是荒野星这场曜星暴,本来就冯芊芊受伤重点,其他人都还安全,这一下子出现失踪人口,让人忍不住地有些担心宋时月这队。”

“的确,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全体存活总是给人更多的信心。现在王大明掉了队,总让人生出些危机感。”

“别怕!有宋姐呢!冯总也要好起来了!我们医学院的老师说了,冯总只要伤口不再恶化,能活下来,出来之后腿肯定有治。”

“对,现在医学昌明,相信我冯总一定能再站起来!”

“希望冯总回来之后能快点站起来!然后我们就能集体呼吁宁初阳去重点关注一下冯总藏小耳朵的视频了!知心人,我们也可以!”

“哎,我就是心疼宋时月。你们信不信,她回头拖回来一个上一个午休地的恒温箱,肯定不能满足。可是再回头就是塌陷了的营地了,再往回又是山坡塌方的午休地,她肯定只能回来之后,再沿着节目组预设的路线往前找。然而……前面已经都是空的恒温箱了。”

“……那个,我可以说吗?恒温箱虽然空了,但是熊……好像还活着。”

“!!!你敢不敢,你敢不敢走到小冰块面前,大声地把这句话告诉她!哈哈哈,怕是要气得把你冻在地上!”

……

就在星网上的观众们开始调侃是吃完野猪再去打熊,还是顺手打了用恒温箱拖回来和野猪肉间隔着吃丰富一下日常食谱时,开始准备借那晚的烧烤店偶遇引爆宋时月那渣爹进出蓝馆之事的王满仓,却是看弹幕看得有些……心里苦。

本来吧,直播这事情对王满仓真的是好事情。宋时月有勇气有担当,又肯定是无台本拍摄的直播,没有作秀的嫌疑,再有了前一队衬托,简直是吸粉无数,回来肯定不愁债务不愁资源,从此成为人生赢家。

可是……就只有一个问题。

就是宋时月的这个力气。

虽然王满仓也不知道宋时月这一身大力是从何而来,但是他必须得说宋时月从那天中午开始徒手戏耍野猪开始,就真的……有些太过了。

不过王满仓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在荒野星上的那些人看来,曜星暴足以摧毁所有的摄像机,谁能想到姚语溪还放了一批实验品上去呢。

王满仓也看出来了,说不准于念冰对宋时月的这个力气,比自己看出来的还要早,是明里暗里地帮着藏着掖着管控着。可自从那天中午,宋时月徒手摔了野猪,好像连于念冰都有些管控不住了。

到后面……那轻轻一拍野猪头,就把野猪打死了……真的是看得王满仓恨不能冲出去把整个星网都给断停了。

当然,他做不到。

于是现在他只能看着星网上那些观众的热情讨论,一边希望他们别继续对宋时月的力气抱有那么大的期待,整得宋时月跟个超人类似的,一边又希望他们对宋时月更关注一些更在意一些,回头万一宋时月回来的时候遇到麻烦,还能靠民众的支持和舆论的压力苟一把。

不过王满仓如今心中虽苦,但是总比前几日想起这桩事总是心中惶惶要好了很多。

毕竟前一晚姚语溪在视频中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会回护宋时月的诚意却是满满。

自打荒野星曜星暴的事情引爆了星际,冯芊芊和姚氏的关系也渐渐浮于水面,同时有不少消息证实了姚语溪对这个妹妹是真的好到不行。整个姚氏说给就给,一点股份都没给自己留,完全可见姚语溪对冯芊芊的重视。

现在荒野星上,宋时月对冯芊芊可以说是救命之恩,救了又救。姚语溪的诚意,王满仓还是可以信几分的。

不过说到底,最后能走到哪一步,拥有什么样的支持和反手,总还是要看荒野星上的宋时月自己啊……

然而在星网直播的弹幕总是在为宋时月的大力出奇迹各种撒花庆祝时,来自王满仓的担忧却不是杞人忧天毫无道理。

毕竟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宋时月又不是星网信用点,就算她再勇敢再坚定再一次次地救人,依然会有人不喜欢她。

有粉就有黑,即便是并不均等的分割,世上的东西也总有两面。

至少,欧阳卉已然是一个宋时月黑,纯黑,从头到脚都要黑掉的那种。

没有得到据说与于念冰少时就认识的欧阳卉的帮助,石森鑫试图说服于家与自己一同弄个家庭盼于念冰回归,公司怜其亲情待归的心意,于是伸出友谊之手的故事,这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

不,应该说,就是被无声地拒绝了。

自打第一次进得于家门,说了这个计划,对方说要考虑考虑之后,石森鑫就再没有能与于家人谈谈的机会。从一开始还接接简讯的客套,到后来完全无视的冷漠,石森鑫的面子简直是被于家人踩在脚底摩擦。

于家虽然家业也大,论资产还略胜森鑫娱乐一筹,甚至在这波曜星暴事件中凭着和于念冰拉亲情,整体还往上走了走。但是石森鑫除了自己一手一脚搞出来的森鑫娱乐,他也是有家的人,石家比起于家,那已经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富。石森鑫自有傲气,哪里是能被于家如此对待,还能继续舔着脸上的人。

石森鑫当然不能了。

但是公司,还要救。

眼见着于家的人在北辰星安安稳稳地靠和媒体简简单单地聊一两句于念冰,就能轻轻松松地又拉一波生意,又扩一圈规模。而自己呢,森鑫娱乐大门上的臭鸡蛋糊到门都打不开,公司的员工辞职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些也只能转移到另外的办公地点,门口连个牌子都不敢上,员工发个星网动态还得把地址定位关了,以免被扒出公司新址。

同样是和于念冰有关的人,同样是对于念冰不咋地的人,凭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于家就一点事没有?

就因为于念冰还没在直播里谈起家庭关系这一块吗?

石森鑫很清楚,只要于念冰在直播里开口,于家这虚假的繁荣就会一戳就破,便是那些现在还昂着头的于家人用最后的血缘亲情牌来挽回,至少也要被打回原形,失去这段时间的获利。

但是偏偏!于念冰不说!

说完公司!就没再说过家里!

看看那个宋时月,一张嘴就干掉了那个渣爹。要是于念冰也如此,哪由得于家人那么猖狂,又是拉亲情,又是接受采访。

又想借于家的力量拉森鑫娱乐出泥潭,又是嫉妒于家同样对于念冰不公却有着和森鑫娱乐截然相反待遇的石森鑫,非常矛盾。

石森鑫不想看着森鑫娱乐破产,自己灰溜溜地回石家,两手空空地去争。无能的人注定被家族淘汰,石森鑫很清楚。

脸,是拉不下来的了,但是机会总还要继续去找。

于是这个机会,就再次落在了欧阳卉的身上。

偏偏石森鑫也不知道生完孩子的欧阳卉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孕前和自己关系还不错,也是自己说什么听什么,连劝于念冰去参加《荒野之旅》这么苦的节目,欧阳卉也是一口答应的。结果生完孩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不管孩子不说,每天盯着直播不说,老公说的话完全一点用都没有。

这几日,石森鑫可以说是软话硬话都说过,门都不知道摔过多少次。可那欧阳卉半句话没应承不说,还从一开始地还能吵两句渐渐发展到随便石森鑫说什么,她自管自地看直播,一点儿反应都不给了。

石森鑫就算再气,再急,也不能把一个还没出月子的女人揪起来。

只是这一日日的,欧阳卉孩子不管老公不帮,除了直播已然没有她关注的东西的样子。石森鑫觉得她有些精神失常,还不是产后抑郁的那种。

前一日晚上,石森鑫就这么看着宋时月轻飘飘地干掉了那渣爹,然后与宁初阳的夜谈在星网上掀起了一场观众的抱头痛哭。今天早上,石森鑫就看到了星网新闻里,又出现了于家人的身影。

记者似是蹲守在了于家门口,一共蹲到了两车人。

前头一车载着于家的老爷子和于念冰的父亲弟弟。

后面隔了半个多小时,又等到了单独出门的于念冰的母亲。

那记者看着也是和于家打过几次交道的,新闻里没客气几句,就直入了主题。

虽然前后隔着半小时,又是两拨人,但是这个记者问的问题是同一个,就是对于念冰和宋时月的这段感情,怎么看。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早就有记者问过。

只是那会儿,直播中于念冰对感情的表达十分含蓄,并没有明确地在直播里说出来,宋时月更是……一直是个铁头。那会儿被问到这个的时候,于家人一般都打个太极,不说赞成反对,只说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就这么转过去了。而因为是于念冰的家人,记者也没为难过他们,就这么哈哈过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宋时月和宁初阳的夜谈进一步证实了于念冰对宋时月的感情不说,宋时月虽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对于念冰抱有同样的感情,但是就从她只提债务来看,明显是想和于念冰在一起却被钱财的顾虑所阻。

于是记者今日再问,就十分有针对性了。

第一车中,于念冰的父亲代表一车的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对于记者的问题,他表示宋时月的债务并不会成为他们反对的原因。相反,无论两个孩子最后是不是在一起了,他们也都愿意帮助宋时月一起来解决债务的问题。

对于大众而言,不反对,就是赞成,于家的回答,瞬间吸粉无数。

而发言的于父不说,当时坐在车里的于家老爷子和于念冰的弟弟,对这个回答一直保持平静倾听的姿态,老爷子脸上还友好地笑了一下,星网上都说于念冰这是举家赞同了她们两,出来就能办喜事了。

和于家有过接触的石森鑫,却是对于家这般的惺惺作态嗤之以鼻。

无非是昨晚看过星网评论,知道宋时月那点儿债比起她的人气,甚至可以说是威望,已经不值一提,才有了这样的回答。搞不好,在家还排练过这个答案。

当记者问完,放了第一车走,却没离开,又堵着了于念冰的母亲时,石森鑫是窃喜的。

之前与于家有过简短的接触,石森鑫能感觉得到于家除了于念冰那个弟弟还有点亲情血气,其他几个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假大空。不过比起于家老爷子和于父以家族利益为先,于念冰的母亲就更有点意思。

家族利益是要的,儿子的地位是要的,女儿是可以不要的,但是女儿是不能搞同性相恋来败坏门风的。

简单的接触,石森鑫一眼就把于念冰的母亲看到了底。

只是可惜,新闻里,于念冰的母亲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虽然面容紧绷表情管理不到位,笑的时候非常假,皮都有点吊着,但是说出的答案却是和于父差不多的。

一看就是在家里对过答案了。

虚假的答案,让人看着无趣,石森鑫随手翻了一下新闻的评论,全是在夸于家深明大义,于念冰真幸福,宋时月终于也能遇到好长辈了。

真是让人看着生气。

书房里,石森鑫越看越气,外头的小孩子又哭得吵人,烦得他一下子关了星网,出去把保姆一通骂,骂完又去踢开了欧阳卉的门。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欧阳卉的屏幕,正放到于母接受采访的新闻尾声。

“现在于家又刷了一波好感,拉公司一把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你到底帮不帮公司去找他们?现在怎么的,我一个人的公司,一个人的家吗?你吃的喝的用的天上掉的吗?你这次要是不去,我们离婚算了。”石森鑫气恼得很,只是这离婚的话也就上头一说。

和刚生了个儿子的女人离婚,传回家里,他也没什么好看。

石森鑫只是想吓吓欧阳卉,毕竟当初结婚的时候,自己做了婚前财产公证,真离婚就算有了孩子欧阳卉也分不到什么。加上欧阳卉本身就是普通人家出来,没背景没能耐,就连戏都很久没拍了,粉丝都掉得没多少了,离了婚孩子别想带走不说,能不能养活自己还不一定呢。

哪曾想,石森鑫这话一说出口。已经有两天当他说话是放屁的欧阳卉居然暂停了新闻,转过脸来答了一句:“好,离婚。”

虽然欧阳卉此时的表情有些许的扭曲,但是石森鑫很确定,她是在笑!

轰然的巨响在房子中回荡,听起来像是个大型家具,比如柜子被推倒在地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怒吼,还夹杂着不太熟悉的女人的笑声。

几个保姆聚在婴儿房的一角,一个保姆伸手捂住了像是被吓到要哭的小婴儿的嘴巴,另一个保姆轻声地嘘嘘着哄着孩子,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一时间,她们也不知道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自己比较可怜,还是这个必须安静下来的小孩子,更可怜些。

世上的事,总是因果相连,便是在时间上已经相隔两端,但也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疯狂。

只是外头的疯狂,暂时都还和荒野星上正努力搞生存的人没什么关系。

宋时月脚程很快,就像是那天夜里,也不过一个半小时多,就回到了当初徒手殴打野猪的林子。

进了林子,宋时月在距离当初午休地不远处停了下来,环顾着看了一眼,选了棵树就开砍。

纵是星网上的观众全程围观下来,已经越来越能接的上宋时月的操作,此时看着树倒板削,也不免感叹一句“原来之前没推独轮车回来,是准备在这儿现做载具!”

恒温箱非常重,之前载着冯芊芊和兔子行李的那个独轮车在宋时月看来,无论是大小还是遭到过磨损的结实程度,都已经不适合再来承受这个恒温箱了。

所以宋时月就地取材,依样画葫芦地做了一个更大更结实的独轮车。

有了之前的一次经验,宋时月再做,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很多,在做完之后,也只稍微调试了一次,就成功了。

就在宋时月努力想办法把恒温箱搞回来时,宁初阳也终于再次陷入了……尴尬?

毕竟宁初阳之前就睡了那么多会儿的功夫,冯芊芊就算把她睡觉时宋时月和于念冰的互动说得再详细,那也不够说一个多小时的。

就像瓜再大,也有吃完的时候。

可瓜吃完了,两人一下子陷入无话可聊的状态,被宁初阳刻意忽视和压抑许久的那股尴尬,就又有些克制不住地,咕嘟咕嘟地往外冒了。

在宁初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慢慢地,慢慢地往木板边缘,也就是冯芊芊所在的反方向,挪了很大一块地方。

偏偏宁初阳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心思全然不在,都靠本能运作,可冯芊芊看着呢啊!

喝完三七汤又上了三七粉的冯芊芊,眼睛亮晶晶的,把宁初阳这无意识的退缩,看得那是个明明白白。

还不如宋时月呢,冯芊芊忍不住地这么想。

只是一想,只敢一想。

毕竟,自己和于念冰,又怎可相提并论。

冯芊芊内心的折磨不比宁初阳少,只她也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宁初阳像个没头脑一样从树上掉下去。

“宁初阳,给我说说你之前拍戏时候的事儿吧,你拍戏的时候也会这么走神到要摔吗?”冯芊芊边问着,边伸手拉了一下宁初阳的袖子,希望对方能意识到再这么挪动就要挂木板边上去了。

宁初阳闻言,却是愣了一下,原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透着迷茫的那双眼,一下子转到了冯芊芊的身上,整个人一下子就透着四个字“小心翼翼”。

本只是看出话题结束后宁初阳似是又开始想起之前误以为梦中梦的尴尬,而提出一个相对而言宁初阳比较擅长发挥的新话题,顺便吐槽一下她现在失神状态的冯芊芊,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而不出冯芊芊所料,这宁初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转移尴尬的话题,过了她的嘴,就变成了新的尴尬……

“不……我真的不是……”宁初阳来回摆手,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挂到了木板边缘,要不是被冯芊芊拉住了袖子,整个人都还要往边上再缩一些。

冯芊芊觉得回忆起了什么,并且立刻决定自己应该再切个话题。

可惜,宁初阳之前嘴笨着,这会儿话倒是一骨碌地滚了出来。

“戏里我是按剧本走的失神亲了牧星洲演的男主,我只是按剧本……而且那是借位!牧星洲回去没和你交代过么!只是借位!而且之前我真的不是假装睡迷糊了去亲你的……我是真的以为我还没睡醒!本来是因为你亲了我,我才亲回去。不对,我是说原来梦里的你……”宁初阳慌张是慌张,语速却是越来越快。

冯·踩雷·芊芊:“……”

所以这个家伙是怎么从让她聊聊拍戏的事情,直接延伸到这些的?

拍戏那么多的事情可以说,非得说吻戏吗?非得转回两个人其实都想一张红薯皮盖过去不再提的这个话题吗?

其实宁初阳也冤。谁叫吃完瓜安静下来之后,她又满脑子都是那个吻呢。冯芊芊这一说,她很容易就对应上了之前和牧星洲拍的那部剧里,那个因为女主走神不小心和男主亲到的吻。

看着在吻戏和之前那个吻间切来切去不断解释,越解释越乱的宁初阳。

冯芊芊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开口打断道:“请问,谁会介意自己的前男友的吻戏是真的还是借位拍的呢?”

宁·想长八百张嘴·初阳:“……”

“我知道是借位,但是那对我而言,难道还重要吗?”冯芊芊再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重。

似乎是因为宁初阳怕自己误会了牧星洲的那些解释,让自己有点生气了?

冯芊芊又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安抚着轻轻拉了一下宁初阳的袖子,温言道:“来,往这边坐坐,你又要摔下去了。你这老乱动不行,下次得请宋时月做块大板子。”

宁初阳偏头看看了旁边身下的板子,顺着冯芊芊拉衣袖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了一点。

“再过来点。”冯芊芊看了似乎还颇为不好意思的宁初阳一眼,叹了口气,不得不将之前两人合力盖上的红薯皮揭开了,于是扯了发圈,散下了头发,明言道,“我知道,你是觉得之前迷迷糊糊地以为做梦,亲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没关系的,我真的不介意啊。你看,像是闺蜜啊,室友啊,遇到什么好事的时候,亲一口也很正常。我大学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遇到开心事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亲我们。别那么在意嘛。你怎么心事这么重啊,多大点事啊。”

冯芊芊这话说得相当豁达。

其实冯芊芊的想法是对的,有些问题,既然宁初阳这么介意,盖是盖不住了,不如揭开直接谈一谈,省得两人埋了心结,有什么意思。

只是冯芊芊没想到,宁初阳原本听着她说到那句“但是没关系的,我真的不介意啊。”心里就有些莫名的咯咯噔噔了。再听到后面,真的需要很强大的演技和表情管理才没让脸直接阴下来。

“你的室友,直接亲你们这里啊?”宁初阳掩去眼中的郁色,面上只带着些羞意与好奇,抬手隔空指了指冯芊芊的嘴唇。

“……”冯芊芊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么个奔放的人,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你刚才那一下,我是真的不介意。再说了你刚动作挺快啊,我其实基本上都没怎么感觉到嘛,之前那个室友开心的时候都吧唧好大一下,所以真的,我不介意,你也别老想着,没意思的哈。”

许是冯芊芊说得实在煞有其事,说话时的表情也真的有些认真,让部分看着直播的星网观众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难道冯芊芊是真的不介意,之前才会一点不生气,也不反抗?”

“不是吧……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宁初阳吗?”

“???我昨天刚磕上的真假总裁cp就这么要散了吗?”

“迷惑……可是冯芊芊刚才散开了头发诶!好想撩起来看一眼耳朵红了没!”

“举报!耳朵红了肯定就是撒谎了!耳朵没红散什么头发啊!树上树叶都没动,不至于因为冷吧!”

“不过总觉得冯总说的被室友亲很真实啊,那种淡淡的无奈哈哈哈!”

“那个,我说一下哈,后台可以实名我。我,冯芊芊的大学室友之一,实名表示,我从没亲过冯芊芊,哪怕一根头发丝!也从来没被任何一个室友亲过!我们寝室没这么奔放的人,大家都是睡觉都要拉帘子的人哈……”

“???”

“cp粉爱你,不过你这样是不是会友尽哈哈哈!”

“室友实名锤冯总头,哈哈哈那冯总刚才的演技可以啊,出来不如考虑走演艺圈啊!”

“我只是……诚实。毕竟吧,是小芊芊先黑我们奔放!哈哈哈我们关系可好,出来之后我们可以帮你们锤她铁头的那种好!好了好了匿了,谢邀,不谢。”

“哈哈哈诚实真的是一种美德,姐妹你现在的工作是工程师么,专门拆房的那种?”

“冯总对宁总也真是走了心了,连大学多年的室友都拿来黑哈哈哈,真是叫什么,见色忘友啊!”

……

星网上,冯芊芊自是不知早已被人一指戳穿了谎言。

不过对她而言,哄得宁初阳不再介怀,恢复往日的相处,才是眼下的要紧事。

见宁初阳在自己的补充解释下沉默了下来,也不再往外挪了,冯芊芊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很清楚那个吻是宁初阳的无意为之,她不想因为那个一个吻,就让两人的相处变得奇怪起来。

“好了,现在我们没事了吧。”冯芊芊又扯了一下宁初阳,“都说开了,你坐回来些。好了,刚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宋时月和于老师早晨的事情,你总该开心点了吧。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好。”

“宋时月的嘴,骗人的鬼。”深感昨天自己白哭了一夜的宁初阳愤愤道,只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愤愤,并不是奔着宋时月去的,而是……

宁初阳看向冯芊芊唇,薄薄的唇,没有前几日那么苍白,只也没带上很多血色,只是淡淡地染了些粉。

虽然嘴唇很薄,但是真的很软。

很软……

可是不是有个说法,薄唇的人……会薄情。

明明自己很介意的事情,到了这个人的嘴里,好像就像是喝水一样的平常。

明明……是自己的错没错,但是那也是自己的……初吻啊……

宁初阳微垂了头,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奇怪的难过,一点点地蔓延到四肢,整个人都有些酸疼。

冯芊芊一眼就看出宁初阳这是不高兴了,想了想,身子往前倾着,往边上的宁初阳那儿靠了靠,又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生宋时月的气了?也不能这么想,毕竟宋时月现在也的确有她的难处,而感情这个事情也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也许她是想和于老师拉开距离的,但是只是她做不到,她没有骗你。现在不挺好,一切还有希……唔……”

嘴唇被突然而至的冲力撞得生疼。

一双瞪圆了的眼向前看去,对方却像是拒绝沟通的无赖一样,整双眼睛都闭上了。

只是紧挨着的唇,规规矩矩的,动都不动,还传来了微微的颤抖,倒又不能说还有这样青涩的无赖……

宁初阳……

冯芊芊瞪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甚至……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这个明明之前还一直为梦中梦道歉的家伙,是在干嘛!

然而,规矩这个词,冯芊芊想的,还有点早。

当旁边的树上更高些的地方传来拨动枝叶的轻响,而后于念冰的声音只响起了“宁初……”二字,就被似是枝叶回弹的声音盖去,一切恢复安静时,气息都有些凌乱的宁初阳,才后仰了身子,离开了那个看不见的人,重新坐了个端正。

冯芊芊……亦是安静地,慢慢地从前倾的姿势,后仰了回去。

“恭喜你,喜提了一个新的奔放的室友!”宁初阳的声音,因为颤抖而有些失控的略高了些。

“呵……”冯芊芊也是气笑了。

欺负自己没拥有过活的奔放的室友吗?

没拥有过也见过吧!

再奔放也就吧唧一口碰一下就完事了吧!

你这什么奔放的室友!是你这种奔放么!

冯芊芊抿了一下被小巧的舌尖蹭到发痒发麻后又被咬到发疼的唇,也是服气的。

只是……

看着宁初阳那垂于身侧,已经紧捏到发白的拳头,再想到刚才对方再怎么都没有睁眼,只是睫毛乱颤的样子。

冯芊芊想到了之前宁初阳特地强调的拍戏时的借位。不禁想,这该不是宁初阳的初吻吧?

然而……

是不能问的。

毕竟,她们只是奔放的室友关系。

不管宁初阳实际是怎么想。

她们都只是奔放的室友关系。

“哎,真是在哪里都有奔放的室友啊。”冯芊芊后仰着靠上了身后的树干,眯了眯眼,似是真的有些感慨,又顺着自己之前胡编的话道,“所以新室友刚才是为啥高兴要这样吧唧一口呢。”

“当然是为了我萌的cp没有be。”宁初阳似是不甘示弱地抬起了头。

假如你不是要哭了的样子,我就信你……

“恭喜你哈~”冯芊芊笑道,一只手手背在身后,似是垫着自己的腰,让自己在树干上靠得更舒服。

但是事实上……要是不靠这样死死地掐着掌心,冯芊芊也想哭了。

所以自己之前到底说错了什么,踩着了这个小祖宗的逆鳞,怎么突然把事情搞成这样!

喜欢么,真的喜欢。

心动么,真的心动。

可以么……

真的不可以。

冯芊芊觉得现在想从树上跳下去的人是自己。

世上的事,总是千变万化,难以以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谁能想到呵护过头,会触底反弹呢。

谁能想到探头想问一句她们三七汤带上来没有,就见到那般的画面呢。

谁能想到搂着狗子上树就开始呼呼大睡,仿佛错过了整个世界呢。

谁能想到呢……

谁……敢想呢……

扑通,扑通,又是谁的心跳,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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