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杉垂着眼睛双手向上,抱住他越收越紧的臂。

黑肤银发的男子怔住,心中直打鼓。

“行。”

她说,“我同你做夫妻。”

生而为人的第一课是求生。

第二课是拼搏或者认命……选哪个无所谓,重要的是人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任。

小二黑是她收的徒弟,是她教成的祸害,现在不过是孽力回馈。既然种下因,自然要受着果,他只是想要她,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

空虚终于从滚笼出来了。

人瘦了一圈,还练出肌肉,配上两鬓斑白的发颇有点老树发芽的味道。他和老鼠精们朝夕相处,有了感情,刑满释放那天,还和人家交换了礼物。

“我想留个念想。”空虚看向老鼠长长的肉色尾巴。

“行吧,我族尾巴是天然的煞物,你留作纪念可以,但千万不能吃了,会死得很干净,连鬼都做不成。”老鼠精念念叨叨,取下一截尾巴递过。

临别和空虚拥抱,还落了两滴泪。

“常回家看看,兄弟。”

空虚心想,看你妈的脑壳。

但是猛鼠落泪,气氛十分感人,他没敢说。

男人揣着一截断尾,离了水牢,拜见灵杉。

灵杉在绿盈峰的小木屋里住着,额上画着金蛇,头上插着金蝶,手上戴着金镯,另有一堆金灿灿的饰物在脖子和脚踝。

若不是肤白若雪,人比冰寒,生生就是第二个花开富贵的青炎老祖。

空虚跪在门口,跪了很久。

灵杉说,“你进来。”

中年男人还是跪着,“听闻老祖要和小二黑完婚。”

“是。”

“可是为了我?”

空虚在下界蹉跎一千余年,人见够了,妖怪也见够了,就算是鬼也见过几只,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灵杉不会和徒弟乱来,一棵笔直的树除非外力扭曲,否则绝不会弯。

想来想去,应该是为了他这个无相门遗珠。

“老祖修为低微,如今为我同那畜生妥协,空虚就是一头撞死在墙上也绝不拖累老祖。”

男人话毕,在地上砰砰磕了叁个响头。

摸出怀中的老鼠尾巴就要表演生吞。

灵杉面无表情往桌上放了稻草人。

一心赴死的空虚猛地一激灵,从地上跳起,对桌子进行战术绕圈。

“别绕了,晕。”

“这是……”

“你师父,空空。”

“我师父不是已经……”空虚跪到地上,眼睛和桌子平齐,半晌震惊道,“真是我师父,这魂魄头上一根毛也没有,绝对是我师父!”

她喝口茶,又喝一口茶。

喝了快两壶茶,空虚还是跪在地上抱着稻草人哭。

一个大男人哭得嘤嘤嘤,鼻涕眼泪纵情涂抹在袖子,看得灵杉胃口不好。她说,“其他人也活着,都在小二黑手里。”

“那个死小孩,臭不要脸的,骗我说师父死成渣渣了!”

“……”

“我难受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混蛋!”

青炎从门外进来,总是只穿一条兜裆布的男人,今天难得加了件黑金两色的小马甲,强健的胸肌和腹肌油光锃亮,露在外面,看起来就很好摸。

他伸爪按住空虚脑袋,眯眼笑,“你说谁死小孩?”

“谁死说谁。”

“哦。”

青炎轻描淡写哦了一声。

空虚啪的一下躲到灵杉身后,“别想用火烤我,老祖在这呢。”

“夫人。”

青炎转身换了张脸,双手抱拳往前深鞠躬,顿了顿,抬头温柔看她,“我之前叫人在北坡建了处花园,如今到了花季,很是好看,你要不要同为夫去?”

灵杉放下茶碗。

男人立马过来扶她的手,摸了会儿指,“怎又喝热茶,这般烫,小心烫伤了。”

灵杉,“我是筑基修士,不是凡人女子。”

他也不恼,和气道,“是是是,怪我太过爱你,呵护过度。”

两人撂下僵住的空虚出去。

空虚甩了自己两耳光,摸着肿痛的脸,“活见鬼,小二黑还有这副嘴脸,而我竟然不是在做梦!”

离谱!

那个动不动就放火烧山,干遍师门的冷血妖龙呢?

北坡原是灌木丛。

灵杉在的时候,灌木丛就很缭乱,没什么灵植,倒是有很多歹毒的昆虫和蛇寄住其中,常常有人在里面被毒得舍去半条命,肿着手臂或者胳膊哎哟哎哟出来。

如今灌木移走一部分。

围出很漂亮的藤萝外墙,老远就能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推门进去。

几只红眼长耳的白兔系着围腰,到处浇水、捉虫。

杂草和花都开着,很精神。

灵杉很满意。

“这是我亲自去移的紫藤萝,夫人你瞧瞧,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