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假期,因为不确定杨楠和舒林宽的安排,中秋节第二天颜易文才仓促订好了地方通知颜良与唐静。

这让唐静也有些为难,颜易文的大姨这次正好带着儿子儿媳从外市过来,她只得将饭局重合,还会担心这样是否显对自家儿媳不够重视。

但颜良却一把敲定了这件事,他本就恼火于颜易文真给他搞闪婚这一套,认为颜易文本身就做得不到位,就没理由要求他们准备得面面俱到。

于是……

包厢内的氛围从一开始就并不像亲家见面那般喜庆。

颜易文的大姨,单名一个雅字,那是当年颜易文外公对自己两个女儿的厚望。

静与雅。

唐静从小就沉于书香,学习与工作的原因,倒让她着实温柔娴静。

但唐雅却与名字不相符。

她打扮得很符合房地产大亨老婆的身份,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更是看着豪气。

“宇杰和艺璇他俩都是谈了六七年才谈婚论嫁,双方父母那是都立下规矩之后才点头领证的,颜易文怎么回事?”

唐雅这句话明显意指颜易文不着调,颜良本也不大赞同这次颜易文的做法,他就闷声不吭,只得唐静来维持体面。

“他自己喜欢就行,这方面我们一般也不干涉。”唐静笑回。

整个房间就唐雅嗓门最大,“宇杰虽然那时候读书不行,但他最近也开始自己创业,现在可听话呢。”

颜良本就不大愿意理会她,听到这话更是烦闷,“听话有什么用?”

唐静赶紧在桌下轻拍了他的手,又笑着看向唐雅,“今天宇杰和艺璇怎么没来?”

唐雅像不在意颜良的话一般,摆摆手,“杰宇这次过来谈生意嘛,在外面忙着呢,艺璇坚持要跟孩子一起等他回来再吃饭,今天就来不了啦。”

唐静还是随和的笑着,可能就是这一点,让唐雅有空间发挥。

“儿大不中留啊,妹妹,我这侄子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这一回来没让你们见见那女生就闪婚,你们不得好好说说他?”

唐静敷衍的点了头,“后面会好好谈一下的。”

“所以儿子再优秀留不住也没办法,都不亲了。”

唐雅这句话一出,颜良那筷子就摔盘子上了,瞬间让空间安静好几个度。

颜易文推开门的时候就面对这样奇妙的氛围,让他嘴角的笑意都渐渐收了。

颜良紧紧盯着他进来,“就你一个人?”

颜易文晃了一眼在座的人,先是俯身打了招呼,才回了颜良的话,“她在外面打个电话,等会儿。”

“她父母呢?你不是说两家人见面?”颜良又问,越来越强硬。

颜易文轻咳了一声,才和那实在不算温和的视线碰撞,“来不了,她爸爸说等会儿吃完去他们家聚聚就行。”

这下不仅颜良眉头皱更紧了,连唐静也没法再打圆场。

“你要上天?”颜良语气很冲。

颜易文笑了,“颜教授,她爸妈专门提前飞回来的,只不过没赶上而已。”

“行了,”唐静还是不能让这父子俩在外人面前继续不对付下去,“先上菜吧。”

颜易文点了头,叫了服务员将提前点好的菜一一做好端上餐桌。

等到菜都上了两样了,颜易文拿出手机在桌底下发消息。

颜易文:你那电话还没打完?煲电话粥呢?

最后一个问号刚发出去,唐雅就叫了他的名字,他只得抬起头回应。

虽然他跟这大姨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唐雅却像个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我可得帮你妈妈说一下你,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情,你先斩后奏可不对哦。”

“我是真没来得及。”颜易文虽是回她,但眼神却看着黑脸的颜良。

颜良却偏偏像看不懂他针对性的解释,不愿与他对视。

唐雅看着倒是最关心颜易文的,还调小了说话的音量,“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找老婆还是要找个能顾家的才行,像艺璇,得把家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才能让男人在外面安心啊。”

颜易文全程附耳听着,最后才敷衍着,“我是不敢管她的。”

唐雅却又说,“那可是你自己选的媳妇,你不管谁管?”

颜易文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亲爸亲妈,只得自己挡,“她有她的想法。”

唐雅叹了气,忧心忡忡看着一旁的唐静,“感情基础怕是不够,”她又重新看向颜易文,“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颜易文先是站起来帮服务员移了盘子,才漫不经心回,“这点您放心。”

他坐回去时视线扫过所有人,声音清亮,“我这辈子非她不可。”

颜良觉得他鬼迷心窍了,但也不想这时候让自己儿子难堪,就只有把不满憋回去,认为自己已经最大限度让步了,“吃完各回各家。”

颜易文有些无奈,“颜教授……”

面对突然再一次冷下的气氛,唐雅还煞有其事的轻拍了一下桌子,“你说这事儿整的。”

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添一把火的气质。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细缝,舒悦先是试探的丢了眼神进去,被颜易文抓和正着,偏了偏头示意她赶紧进来。

舒悦觉得这屋里现在危险意味满满,她紧了提着袋子的手,可怜兮兮撇着嘴摇头,又把那细缝合上。

颜易文只好起了身,走了几步,才又回头顿了好一会儿,弯腰俯下身半鞠了躬,起身时看着颜良和唐静。

“爸,妈,这次这么仓促也都是我的问题,她是我很慎重去选择携手一生的人,我当然也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颜良就算心里再介意,看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心再为难,“先让她进来好好吃个饭。”

颜易文打开门,牵起了还站在门外那人的手,一如当初那般十指相扣。

“伯父,伯母。”

舒悦有些局促站在一边,双手还提着几样礼品,微颤的手全靠颜易文的掌心支撑。

颜良看着站得笔直的人,怔愣在位置上,还是唐静先反应过来,起身走过去,“悦悦,好久不见啦。”

舒悦由着唐静半抱着她,又喊一次,“伯母。”

“不该换称呼了?”

这句话源自刚刚还黑着脸的颜良。

颜易文知道舒悦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就将人拉到身后,“颜教授,她脸皮薄,您……”

“知道知道,”颜良也起了身,走过去,“不会给你吓跑了。”

这句话他几年前都听颜易文说过好几次了。

“你说这事儿整的,”颜良很热情的在舒悦边上给唐雅介绍,“我儿子大一就谈的女朋友,那时候就经常来家里吃饭,他就只谈过这一个。”

唐雅抿了唇点头,笑得比刚刚任何一个时候都内敛。

房间此刻热闹得,就她格格不入。

颜良接过舒悦手里的礼袋后,舒悦才颔首抱歉,“刚刚投资人打电话,我一时半会儿没走得开。”

她本以为傅盛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像是念医嘱一样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全部重复了一遍,包括一天要吃的药。

直到最后他都没一个正事,才被舒悦匆匆敷衍挂了电话。

她是实在没想到他一个工作狂现在已经闲成这样,一开始还以为这些都是铺垫,为了引出些什么霸王条款,没想到就已经是全部。

“这么忙的话,结了婚之后家里的事可能没法顾及吧。”唐雅仿佛又找到了好不容易有的优越感,“艺璇她……”

这一次颜良没再默不作声,而是打断了她,“我们家儿媳妇不用只顾着家里,不是还有颜易文?”

颜易文接过他递过来的眼神,笑着点头,“对。”

菜已上得差不多,重新落座后,颜良先拿了筷子夹菜,接着陆陆续续都开始动筷。

颜良也没着急吃碗中的菜,看向舒悦,“你爸爸前段时间一直在y市对吧?”

“对。”

“我说他昨天怎么回个泸西市还专门给我发个航班信息,原来是因为这。”

颜易文在一旁听着,笑道,“您倒是比我更熟了。”

颜良半起了身子,夹了牛肉到颜易文碗里,“你老丈人这么多年其实也念叨着你。”

舒悦比颜易文更好奇,就问,“念叨什么了?”

颜良接着夹了同一个菜品到舒悦碗里,话里是作为父亲的稳重,“你爸爸还是主要怕你遇人不淑。”

舒悦沉默着点了头,氛围一下子又凝重了些许,舒悦拿着茶壶想起身一一倒茶,但颜易文半途接了过去替她。

清透的茶水在空中流窜,随后坠进白瓷杯盏中,绽开又回归平静。

——

外面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餐桌上的饭菜亦剩了不少,包厢里移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准备离开。

颜易文走在了最前面,拉开包厢门,迎面对上才止步的人。

“表哥。”

来人穿着西装,看起来火急火燎,但看向颜易文的时候却又快速调整表情,笑得有些谄媚。

这便就是唐雅一直挂嘴边的儿子了。

颜易文也礼貌性笑着点了头,随后牵起舒悦的手就继续往外走。

王宇杰都没来得及和唐雅说上话,就紧跟着颜易文,小跑到他前面,面向他一边倒退着,一边说得也急。

“表哥,之前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今天刚和合作方谈完回来,你要是愿意过来我们肯定是……”

颜易文步子没停下来过,听到愿意两个字,就看似无奈,“我真没那打算。”

脚步匆匆,但还是有人紧追不舍,王宇杰甚至跟他跟到了车门口,“你在法国从读研开始就主要做ai语言的研究,要是当初你是为了回国才被迫放弃这个方向,和我合作肯定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舒悦并未插话,只是默默绕到一边进了副驾驶,什么被迫放弃……

反正她当听不懂。

她或许知道他回国的代价,但不愿再像当年那样把他的放弃当压力。

颜易文进了驾驶位,王宇杰的手都还死死攀住车窗,他只得又说,“我对研究感兴趣也不代表我要创业吧?”

但王宇杰却坚持,“我们现在就缺这方面的专家,待遇什么的都好说……”

颜易文叹了气,“这不是待遇的问题。”

“你有什么顾虑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嘛。”王宇杰还在试图争取。

颜易文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借口,于是僵持之下有了许久的无言。

“要不……”舒悦终于开了腔,“可以先一起过去再说?”

颜易文还未来得及推脱,王宇杰便一口应下,“行。”

于是,去舒悦家的路上,就多了王宇杰一家的车子同行。

车子顺利行驶在马路,舒悦才问,“他是想拉你入伙?”

颜易文看着路况,点头,“他想自己做一款翻译软件,从知道我回国他就开始说。”

“不考虑?”

颜易文也未像是真把这事放心上,语气闲散,“就算真创业,也得跟靠谱的搭伙吧?我这表弟,不适合。”

舒悦微点了头,此后车里的谈话,也未牵扯跟此相关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