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赵祯看遍群臣,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援晁茂典,只有晁茂典一个人,在殿中狺狺狂吠。晁茂典之狂态,看得赵祯心冷不已,他对众臣道:“你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陈初六为晁茂典说情,为他说好话,晁茂典反骂陈初六为奸臣。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以怨报德,什么叫无耻小人,有个现成的例子,晁茂典就是!”

“臣……”晁茂典扑通跪下:“臣之忠心,天地可鉴,陈初六贼喊捉贼,期满陛下……”

“住口!”赵祯拍桌而起:“贼喊捉贼的人是你!来人!”

“陛下,臣一片忠心,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先帝在时,老臣便……”晁茂典哭得真情流露,旁人不知,还以为他真的是被污蔑的忠臣呢。但现在,赵祯的眼睛里都是火,岂容他在这里百般狡辩?

“来人,将此晁茂典官服扒去,贬为庶民,永不复用!”

“啊!冤枉啊,陛下!”

“啊!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陛下!”

“啊!国贼陈初六!我****!”

晁茂典自然是毫无颜面的被丢了出去,众臣看到,纷纷摇头,骂这晁茂典愚蠢。陈初六已经给你台阶了,你顺坡下驴就是,将来被陈初六算计,也不至于丢掉官身。丢掉官身,就好比天上的神仙剔除仙骨一般。

众臣为自己的审时度势,感到佩服。这个时候的陈初六,谁敢惹?他不在天子身边,尚可黑几句,他和天子待在一个房子里,那就不可能对他如何。更何况,他的事功之学,现在和大义、大忠联系上了,还维护了赵家江山的正当性,早晚成为官学流传于世。这个时候骂陈初六,不止倒霉这辈子,而是会倒霉十八辈子。千年之后,会有小学生用你的名字骂队友。

陈初六一语未发,看着晁茂典被拖出去,心中不由得奇怪,这小子谁呀,怎么这么恨我?

众臣之前,吕夷简忽然开口道:“陛下,士子已然劝退,但煽动士子闹事,背后怂恿之人,却不能放过,还请严惩其为首者!”

此言一出,众臣对吕夷简不由得侧目而视。官场上有规矩,上一级的一把已经放过的事情,下面便不再追究。天子已经对陈初六的处置十分满意了,那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陈初六在处理事情的过程中有不当之处,就权当是功大于过,不再追究。可吕夷简这一句话,却要将之前矫旨的事情搅出来。

赵祯却有些不明就里,严惩首恶,这不论在哪里,都是应该的。赵祯知道陈初六替他赦免了士子,但不一定就表示一同赦免了为首煽动的人。士子请命,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煽动可不一样了。严惩首恶,这其实也难说,可大可小,可宽可严。

正在赵祯准备答应吕夷简的时候,陈初六闻言眉心一动,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请陛下降罪,臣难辞其咎。”

赵祯不太明白:“陈卿家快快请起,你有何罪?”

陈初六回到:“臣在外劝退士子时,向士子许诺,宽恕他们的过错,凡请命的士子,包括其中有煽动、怂恿的为首之人,一概不再追究。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放过士子们,治臣矫旨之罪,臣愿一力承担。”

“你……陈卿家,你乃是朕亲口任命的钦差大臣,你的话,便是朕的话。虽有一些越过,但也是无奈之举。”赵祯颇有些犯难,道:“这该如何是好?煽动、怂恿之首恶,实在可恶,若不除之,恐有下次。若是处置,朕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赵祯看向王曾、吕夷简:“你们二位以为此事但如何处理?”

王曾轻叹一声,回到:“民无信不立,君无戏言,陈知应为天子钦差,已经许下了诺言,那士子之过,便不宜追究了。偶有宵小之辈得免,亦不误陛下收天下士子之心。”

吕夷简听了,回到:“王相所言有理,但围堵士子中,多有国子监的人。国子监祭酒虽然请辞,但此事有他治理不周之过,可准其辞官,不予挽留,致仕不加官,再罚数金。至于陈知应,虽然劝退士子有功,但仔细思来,此功不足以抵偿其过。便暂时免其本兼各职,待吏部、兰台、有司商议之后,再定其罪责。”

众人不由心道,这个吕夷简还真是狠啊,竟然丝毫不留情面。仔细想来,他到底和陈初六有什么仇恨?此刻陈初六却是恍然大悟,难怪有那么多人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原来是吕夷简在默默支持。至于吕夷简为何要默默支持,陈初六猜不出全部,也猜出来了个七八分。

张士逊出事之后,相位便少一人,吕夷简是最佳人选。这个时候,他会提前扫清一些政敌,为自己清理道路。但陈初六不是政敌,那么这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这是投名状。太后许诺他为相,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先弄走陈初六。让陈初六离开汴京,朝廷上早有这个风向。

倒是赵祯,不明其中原因,又没办法替陈初六开脱,以为陈初六真受了极大委屈,眼睛有些湿润,满是不忍道:“就依吕参政的了。”

陈初六缓缓将自己的帽子取下,放在一旁,叩谢之后,出了偏殿。极目远望,只见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偏殿上众臣议事,很快散去了,赵祯亦是无精打采的离开。吕夷简来到后殿,太后在这里等他,道:“这个陈初六,还是出乎意料。”

吕夷简无奈地摇摇头:“他处处留了心眼,好似未卜先知一般,臣实在没办法,只好拿罪名硬往他身上靠。他那一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言论,差点让臣没有狠下心。”

“不狠不行,天子年幼,军国大事,不能交给他处置。朝中不太平,北方还有一桩大患在,哀家不能放心还政。若陈初六在天子身边,天子必定权欲渐增,到时候祸起萧墙,哀家恐怕都不能善终。没办法,只好先委屈他了。”

“太后,臣以为可再缓两日,至少等重启会试之后,方能对陈初六做什么。”吕夷简顿了顿,又道:“臣有一种感觉,陈初六好像已经察觉到了,而且还在极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