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永平公主喜诞贵子,免起身接旨见驾,敕公主休养身体。特赐药膳若干,补品若干。资善堂直讲、著作佐郞、管勾舍人院南房陈初六,升资善堂翊善、著作郎、差遣试舍人院南房主事!”

“臣叩谢吾皇,万岁!”

陈初六把圣旨接过来,那送旨的太监都没敢要回扣,笑着拱手道喜:“恭喜陈大人喜得贵子,贺喜陈大人步步高升!太后、皇上听了陈大人的消息,皆是喜不自禁。命老奴来交代一句,赏赐之物,实限于朝廷礼法,不可多赐,但都是心意。”

“皇恩浩荡,微臣惶恐。”陈初六客气一番,还是令人送了很多钱给那太监,毕竟人家贺喜了不是。

没想到啊,生个儿子,居然阶官、实职、差遣各升一级。这当然是靠了公主的福分,公主不能升官了,只好让陈初六升官,以示对公主的恩宠。沾了儿子的福气,陈初六乐不可支。

圣旨的祝福到了,接下来就是朝中诸位大臣的祝福,他们需要看朝廷的风向标 ,同时还得留时间给赵雅恢复身体。这一大堆的礼仪接待,陈初六都没怎么上心,抽空就跑到卧室陪赵雅去了。

直到吏部的人来了,将钱和礼品放下,顺道带来了林雪中的任免书和官印,趁着赵雅休息了,转眼又来到了国子监。

别的地方都是下人去送喜帖,但唯独这里陈初六要亲自来送。揣着官印和任命书,又拿了一些木炭。即便下了文书,但冬季雪太大,林雪中恐怕还去不了定州。

到了林雪中家里,刚好又是吃饭的时候,故而林雪中趁机让陈长水去切了三斤羊肉、又要了一副羊杂回来,也免得林雪中多说什么。

羊肉切成大块,羊杂切片,放一些葱姜蒜,盖着放在炭盆上炖。咕嘟咕嘟,羊肉没多久就冒香气了。

陈初六将喜帖递了出来,林雪中一惊:“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知应竟有了孩子,我这也没礼物可送啊。知应啊知应,何不早说一声?”

“呵呵呵,夫子不必要什么礼。”

“这可不成,论起来我还是孩子的长辈哩,礼不能失!”林雪中匆忙跑到房里,四处翻找起来,不一会儿翻出来好几本书,拿了过来道:“知应,你也知道我寒酸,没别的东西可送。这几本书,是我从蒙学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读的,上面一笔一划,都是我这些年读书的心得,虽不贵重,算我一点好意,便送给孩子吧。”

“哎呀,这如何使得?”陈初六忙是摆手,这随了一辈子的书,除了有些旧,连卷边都没有一点,可见其珍爱,岂可横刀夺爱?

林雪中板起脸:“知应若还当我是蒙师,就拿着这书,你可要陷我与无礼小人?”

陈初六无可奈何地接下,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替孩子回礼一件了,想必夫子也不会让孩子成为无礼之人吧?”

“哦?”林雪中一拈须,好像察觉到掉入了陈初六的陷阱。

陈初六从袖中抽出了吏部的文书和官印,放在桌上道:“夫子,你在汴京候选官职,这是定王府教授,虽是学官,但升迁不难。”

“这……”林雪中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又叹了口气,放在了桌上:“知应,我在此等候栓选,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不可能这么迅速。难不成,是你替我捐纳了银两?”

说起来,林雪中的表情十分严肃。陈初六不敢说自己捐纳的一事,只是道:“我这不是生了孩子么,吏部的人来送礼,我随口提了一句。他们记得夫子,说夫子不是百里之才,不适合在地方上繁忙俗务,还是为学官治学能有所成。刚好,有这么一个缺口,便补上了。”

林雪中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仍然道:“吏部不可能白替人做事,你不可能没有出钱。你家产丰厚,我是知道的,但家大业大用处也多,不该替我谋这个官职。”

“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不行,你费了多少贯钱?我给你打个借条,将来有钱就还给你。”林雪中执着于此,但看来也是有一点官迷,钱要还,这官印是收下了。

陈初六知道这也是他作为文人和长辈的底线了,便答应下来。这个欠条,也没打算让他还。林雪中收下了官印,放在柜子顶上。随即羊肉也煮熟了,每人用那种大海碗装了一碗。

林雪中从柜子里,拿出街上买的大饼,放在炭盆上烤热,和陈长水一并三人喝着羊肉汤,就着大饼吃。这种大饼是汴京底层百姓的主食,一般人家是大饼就小米粥。至于大米饭,很少有人家吃得起。

想当初陈初六刚来的时候,吃的是野菜大饼,倍儿硬的那种,喝的是能当镜子的稀粥。

林雪中好歹是当过官的人,委实不该吃这么差的。只不过他又乐善好施,在国子监看到潦倒书生,总想着接机。一来二去,就把底子花光了。吃了饼,把锅里的羊肉汤一口喝完,又切了一只水萝卜,当作饭后水果。

一顿饱饭,加上那官印到手,林雪中一身颓废尽是去尽。站起身来,感慨道:“没想到当年在我膝下读蒙童诗的孩童,今日已经是朝廷风云人物,一句话为我谋来了官职。”

陈初六不说话,这情况放在谁心里,也不好受。沉默许久,陈初六开口嘱咐道:“定王就算八王爷,夫子到了定王府,说出与我的关系,八王爷定加以礼遇。”

“唔,实不好再麻烦你了。”林雪中回到,等隆冬过了,春暖花开之时,他便起身前往定王府去了。陈初六这一段缘分,也差不多尽了,当然,这是后话。

从林雪中家里回来,只见寒风愈加凛冽,竟能在呼出白气了。陈长水指着天色道:“少爷,看样子这几天是要下雪了。”

“下雪?这可不成呐,我的菜地还没开出。不行,得趁着这几天休沐,把菜种了……”陈初六嘀咕道。

陈长水闻言笑道:“少爷说的什么话,这是数九寒冬,开菜地做什么?”

“开菜地当然是种菜,不然养鱼嘛?”

“少爷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是煮的不成?”

“可这是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