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陈初六听见外面有了学子路过的脚步声,推门而入,只见高阳和曾彦儒进来了。两方相见,曾彦儒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一激动,跳过来拳打脚踢:“初六兄啊,我做梦梦到了你嫌弃我们这群发不了迹的兄弟呢!”

“哪里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陈初六拍拍这俩人的肩膀,几人说了一些话。整个县学,也知道了陈初六回来。好久之前,县学便已经是得到了消息,陈初六一次州试便高中第五,早出了名气。

一时间,耳目前都是庆祝的话。陈初六早已经不是那个容易飘的年纪了,你恭喜我,我也祝贺你,礼尚往来,乱哄哄了一会儿。这时,欧阳修李云平也联袂而来,带着曾彦儒和高阳,五个人呆在了一块儿。

到此时,陈初六才发觉,作为一个真正的大宋人,读书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李云平等人,都是肯吃苦的,只是和陈初六的强记比起来,他们的脑子,远远不够。因此,陈初六事半功倍的,他们却是事倍功半,想要在州试考入甲榜,是难上加难。

欧阳修更是摇头道:“初六兄日进千里,我等是拍马不及,唯有再苦读数年,方能比得上初六兄。”

“是啊,古人都是十年寒窗,竟并非虚词。唯有初六你倒是突破这种桎梏,能先进于礼。”

陈初六这时也是不再装谦虚了,点点头道:“实不相瞒,这次州学的确是我最年幼,有许多人看不起我,闹了许多笑话。”

“科场之上,名利最多,初六兄,这一次州试,恐怕是最后一次可以参加的州试了。”欧阳修缓缓说道。

“哦?这是为何?难不成往后都不考了?”

“唔……此事不可多说。”欧阳修把陈初六拉到一边,在他耳边道:“你可知什么是汴京五鬼?”

“不知……”

“那是丁谓等五个奸臣把控朝局,当今天子,年岁愈长。那封禅的事情,可见他年老糊涂了。虽不至于国中大乱,实在是因他权威尚在。如今五鬼上台,必将引的朝中大乱。”欧阳修道:“朝中大乱,四海何安哉?科场之上皆是名利,五鬼又如何能作罢……”

“为之奈何?”

“我没别的打算,如今我在内舍,家中豁免钱粮,想办法去做点家产。这科场,官场,太险恶了,我暂时没那个打算了。”欧阳修回到:“若是寇相能复相,或有所转机。”

“寇相?寇准,寇准,他还活着?”陈初六激动不已,这可是千古名相啊。

“当然活着,景德三年被罢相之后,辗转陕州、河南等地做了地方官,官声都旺,可惜寇老为人太过于刚直不阿。”欧阳修摇摇头。

此时,陈初六忽然意识到这欧阳修果然不简单,他家里不过是一贫家子弟而已,竟然能如此见微知著,看到朝堂的动荡,实乃大才啊。不过,欧阳修最终也被贬来贬去。总之,宋代的这些文官,都是一个个势力,你压到我,我压垮你,斗争不断,把力量都内耗在了这里。

几人说了会儿话,陈初六答应了陈长水的事情,自然不能再聊了,相约冬至节后再聚。陈长水的私塾,也在临川城,原本不是这里的,但陈大牛跟着陈守仁做事,家底殷实起来了,便送到了临川城的私塾。这一来就好,临川城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还是热闹繁华的,哪里受得了这个,便四处野去了。读了两年半,不知道认不认得五百个字。

来到了私塾门口,只见这里是个冷清的观音庵,里头住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

先生也住在这里,白天就把空地给他们上课。那先生是县学里面出来的,怎么出来的,有两种说法。一个是被赶出来的,第二个是先生学问太高,被人嫉妒,挤兑出来的,然后被坊甲请来过来坐馆。

甭管怎么样吧,这先生凭借着束脩便宜,又在城里,加上能说会道,很能捧人家的孩子,来这里的的学童,一年也有几十个。大多数都是小市民,老百姓,送孩子来学几个字,学学规矩罢了。

刚到门口,只见得一群小孩在那里玩,陈长水眼睛里都冒出了光,大声喊道:“二牛三壮四虎子,我回来啦!”

“大黑子,你咋来了?”

陈初六笑笑,原来他还是老大啊。陈初六心说,就让他去玩吧,比较是个十一岁的小孩。这一路上,除了胆子小了点,别的都好,苦活累活脏活,都不皱眉的去干,把陈初六照顾得好好地。又通时务,好几次都识破了骗局。

正想着呢,耳箱边传来一句:

“来了老弟!”

回头一看,嘿,周俊在这。

“俊哥,你在这里读书啊?”陈初六笑着过去打招呼,周俊却自作一副长者的模样问道:“初六,听说你去考州学了,到底考没考中啊?”

“唔,勉强考中了。”

“勉强考中?那还要努力啊……”周俊拍拍陈初六的肩膀:“先生说了,我是有大才的人,将来必中状元。弟弟你虽然考中了州学,也不要骄傲,有什么不懂的,向我请教便是。”

“额……”陈初六挠挠头,怎么觉得这小子,变得中二了。拱拱手道:“那是,以后我多请教俊哥。”

周俊点点头:“那州学,有我这学校大吗?既是州里的,想必也不会差太多。”

“差不多……”

“那你去什么州学,怪远的,来我这里一起读书,我好辅导你功课。”

噗,之前不是开玩笑啊?

你一个蒙学还没弄明白的,还敢教举人?

周俊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陈初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在此时,又来了两个人,都是十分热情的和周俊打招呼,很要好的样子。

陈初六这几年个子没长,容貌也稍有变化,那两人没有认出来,但陈初六可是认出了他们

一个是当初陈初六第一次去见县令时遇见的王捕头儿子王宾,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也有状元之才,怎么还窝在这里?一个是污蔑陈初六偷他书的孙肯迭,这可真是……巧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周俊变得如此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