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总之还是得先感谢你救了我性命的恩情,然后……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终于得以坐下来休息,本就已经很疲惫的约翰其实是不太想再开口说话了的。只是自从在市区那片废墟里被眼前这名神秘少女救下带走起,他早已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此时得了机会,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然而,就因为约翰很清楚,如今能出现在这片灾地里的人、绝对没有一个会是弱者。甚至说得再夸张一点,恐怕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在明知道对方显然并不喜欢说话的情况下,他即便是满腹疑问,也只敢挑一些看起来并不敏感的东西慢慢地试探。

“我是谁?”

树下,那戴着兜帽的灰袍少女一手托着那团微光,就那么倚着枯树的树干,用另一只手好似无聊地轻轻撩动着光华。听到约翰的声音响起,她脑袋似乎轻轻歪了歪,只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稍作停顿的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几秒种后,少女才缓缓地回答道:

“我也不太确定我是谁……噢,如果你问的是我的名字的话,你可以叫我‘白夜’。然后,‘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是听从‘大姐’的指示而已。”

“‘大姐’?”约翰一听,顿时目光一闪,“你果然也还有其他的同伴吗?在哪里?伦敦吗?”

“‘伦敦’?”少女逗弄光团的左手微微停了停,“嗯,以前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复又兀自沉默了下去。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与约翰交谈”这件事的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约翰见她说着说着便又开始独自出神,也是迟疑了一下,这才禁不住接着问道:

“我能问问,你们的据点还有多少人在吗?呃,你知道的,如今这里到处都是危险,居民们大都不是死了、就是早早地便撤出了英国……在我们之前,也有过不少人尝试着踏上过这片土地,不过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个是能活着回去的……他们都在你们那儿吗?”

约翰他们这一队人,进来英国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探求这片禁地内的具体状况。如今险死还生之下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一问的人,他又哪里还有继续憋下去的道理?

只可惜,至少这个问题,他是真的问错人了。

“你说的我都不知道,”少女摇摇头道,“我刚‘醒来’就是在城里的,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之后我也没有出来过,这次来这边,还是我第一回外出。至于城里有多少人,我没有数过,大多数也不认识……可能……还是挺多的吧?”

不知怎么的,在听着这名神秘的少女多说了些话之后,约翰慢慢地竟似乎觉得对方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不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或许认识对方,而只是与对方说话时的那种感觉,仿佛在过去他也曾在另外某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相同的氛围。

暗暗皱了皱眉,在暂且撇除了这种异样感后,约翰才继续道:

“那……你能说说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大姐’吗?”

约翰大概能够感觉到,这可能就是他与对方这次交谈所能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了。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位神秘的少女且不论实力如何,至少在头脑方面明显并不清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糊里糊涂的。就算他接着问下去,多半也只会让自己因为获得了过多似是而非的信息,而变得同样稀里糊涂罢了。

而就最后这个问题,起码对方显然是比较熟悉的,说不定能从她的回答中听出来一些什么东西。

另一边,少女听得约翰问起“大姐”,终于来了点精神,连说话的声调都变得比刚才高了几分。

“大姐是我们当中最有智慧的那个,她对我们都非常照顾,我们有了什么问题,要是过去问她也大都能够得到可靠的回答。大姐对我就很好,知道我能力不太够、容易遇到危险,就一直没有派我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这次也是在确定了这边很安全,再加上突然有一场战斗、人手突然不太够的情况下,才让我过来找你们的。”

安全?要是真的安全的话,还会一下子变得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吗?约翰对于少女的这番话深觉不敢苟同,而这,便也令他不由得更为怀疑起了对方这些回答的靠谱程度。

当然,他倒并不是在质疑眼前这名少女的诚实与否,只是进一步发觉了对方并没有一份靠得住的判断能力而已。

颇觉有些白费了功夫的约翰心下不由一阵丧气,登时也不再说话了,于是在这棵光秃秃的枯树之下,一下子变得安静冷清了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天色变得越来越暗。约翰来之前带的行礼都因为起初那场战斗而丢失,此时就地坐在一片昏沉中,虽然感到有些冷,却也只能将身上并不太厚实的西服又拉紧了些,耸着双肩缩了缩膀子。

靠在树干上的少女倒是依旧站着,好似感觉不到这天地间愈发浓重的寒意,也一点儿都没有疲惫。并且……约翰感觉,她仿佛是早已经习惯了那种置身于荒郊与黑暗的孤独感,对于周围渐渐逼近的阴影没有半分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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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少女,约翰心底里的那份警惕,随着与对方的相处时间增加愣是有不降反升的趋势。

当然,可能还有对方始终穿着那身灰袍、一次都没有露脸的因素在里头也未可知。但是人家既然始终都没有摘下兜帽的想法,他也就不太好主动开口去提了。

这一晚,约翰其实休息得并不好。在这好似随处都暗藏着危险的漆黑环境中,睡觉是绝不可能的,他只能坐在枯草地上一边忍受着夜间的寒冷,一边警觉地环视着周围的黑暗,勉强地恢复一下自身的体力罢了。

一直到东边重新泛起一抹晦涩的微光,将灌满了天地的黑暗驱散了些许,他才随之意识到,让人颇有些难以坚持的英国灾地的第一个夜晚,终于算是安然度过了。

“万幸,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我,还活着。”

约翰坐在原地望着东边的曦光,如此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