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们也都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要抹上奶油的,这是麻瓜朋友之间过生日时的传统,不是吗?”

看着哈利、罗恩、纳威那一干男同胞也被推着凑到了病床边,由小凯茜笑咯咯笑着亲手涂上了一手指的奶油,玛卡不禁也跟着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可当大家发现小凯茜最终将目光也落到玛卡的身上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这就要被其他人给抢走了。

“哦,美丽的凯茜,你不觉得应该节省一点儿吗?”

然而说实话,由于汉娜所做的蛋糕本就不怎么大,小凯茜已经足够节约了。眼下大伙儿脸上,其实都只是被抹上了一指头的奶油罢了。

不过看托盘里剩下来的量,玛卡觉得自己恐怕会受到一次相对特殊的“照顾”。

“来!过来!”

见小凯茜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冲着他这边坚持地招着手,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到小凯茜的病床边,认命了一般俯下了身去。

“别太多,我是真的不太习惯往脸上抹这些滑腻腻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凯茜毫不吝啬地用双手捧起了托盘里的鲜奶油,开心地摁在了他的脸上。

将盖住了眼睛的奶油用手擦掉,玛卡这才睁开双眼,略显无奈地舔了舔嘴边。

“好吧!或许偶尔敷一次奶油对皮肤会有好处……”他砸吧了一下口中的细腻甜味,彻底放弃了似的开了个玩笑,末了却又道,“哦,汉娜!说真的,你的手艺确实很棒。”

玛卡这幅满脸都是奶油的模样,又是引得大家伙儿一阵哄笑。尤其是卢娜,她一旦笑起来就总有点儿收不住的趋势,而且那笑声还相当地魔性。

但因为玛卡刚才所说过的那些话,哈利等几个男生貌似是从这份欢乐中又品味出了些许无可奈何的悲伤,这使得他们也不自觉地收敛起了笑容。

不知不觉间,大概是少了男声的参与,笑声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单薄了起来。随着众人一个个受到影响停下了愈发显得异样的大笑,气氛隐然间从轻快转向了沉重。

而这,也正是玛卡刚才之所以会突然将事情告诉哈利等人的另一个原因——该来的总要来的,他需要那几个并不算是很擅长隐藏心绪的男生创造出这个时机。

眼下,病房里的大伙儿有的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有的却已经知晓了某些颇显残忍的现实。

就连卢娜这个通常不会被环境所影响的特别的姑娘,竟也渐渐收起了她连上的笑意。当然,到底还是比其他人要来得慢了几拍的感觉。

兴许是也从这突变的氛围中意识到了什么,皮尔斯夫人蓦地朝玛卡这边看了过来。

玛卡随即冲着她微微颔首,接着才朝大伙儿道:

“我们都出去吧!今天是凯茜的生日,我想她一定需要和妈妈有点独处的时间,你们觉得呢?”

在说话的同时,他对哈利他们几人暗暗使了个眼色,顿时他们也配合着将赫敏等女生们一同带出了病房。

打从一开始就知情的小凯茜起初没有吭声,可是当她看到玛卡扶起了一个不便走动的病人、与其他病患也要离开这里时,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唤道:

“玛、玛卡?”

不论小凯茜究竟有多么地成熟懂事,也不论这次机会她是否也是创造者之一,她也始终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罢了。

玛卡从她那好似不经意的轻轻呼喊声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至于那站立一旁的皮尔斯夫人,她是不会明白小凯茜叫出玛卡名字的真正含义的。并不知情的她,只会以为自家女儿是在为大家都离开而感到不安罢了。

“嗯,替我将伍兹先生扶出去吧……”

在将手头的病人交给了另一位轻伤患者之后,玛卡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地转身又回到了小凯茜的病床边。

“夫人,只是我的话,留下来没问题吧?”

瞧着女儿伸手抓住了玛卡的袖管,皮尔斯夫人默默地点了下头。

“那就麻烦你了,麦克莱恩先生。”

玛卡能感觉到,自己的袖子正被凯茜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她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玛卡没有低头去看。

而在那之后,病房里忽然就陷入了沉寂,只有皮尔斯夫人那蕴藏着紧张感的呼吸声在证明着,这里的空间并未凝固。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夫人终于开口了。

“小凯茜,原本这件事妈妈是不想告诉你的……是麦克莱恩先生告诉了我,哪怕只是最后的回忆,往往也要比什么都没留下更让人悔恨终身。”

“所以,为了不让你将来感到后悔,妈妈还是决定将这个事实告诉你。”

话到此处,皮尔斯夫人再没了让自己不说的理由。只见她并不顾忌玛卡也就在眼前,无声地拉开了腰间的束带,随后任由自己的外衣滑落到了地上。

而就在那一刻,她的上半身立时暴露在了空气中。可以看到,除了刚才那件外袍以外,她那极其消瘦的上身再没有穿任何衣服,却均被绷带紧紧地缠绕包裹了起来。

隐然间,甚至还可以从绷带的缝隙间看到,有一丝丝黑色的半透明火焰在时不时地从中微微探出,如同活物一般无风自动。

是的,重伤在即的,实际上却是皮尔斯夫人。

这是当初在伦敦那场灾难中,她为了保护小凯茜而用自己身体挡下了一团黑焰,所造成的可怕后果。

为此,她的灵魂受了连玛卡也难以治愈的重大损伤,而小凯茜却仅仅是伤到了一条手臂而已。

然则,她虽然以为当时的小凯茜就已经晕厥了过去,却不料小凯茜其实早已将那一幕深深地烙进了自己的心底。

“我的女儿……妈妈可能没办法陪你太久了。”

正如皮尔斯夫人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个现实虽然残酷至极,但却是一件迟早要让小凯茜知道的事情。与其隐瞒着不说用短暂的平和换取骤然的冲击,母女俩还不如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制造出最后一份有意义的回忆。

更何况,小凯茜从来都是知晓实情的,被蒙在鼓里的反而是夫人自己。

“大哥哥,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尽力了,坏人只是街上的那些黑色的怪物。但是,求求你再帮帮忙,让妈妈将实话说出来吧!我不想让她再这么痛苦地憋在心里了……”

玛卡仍记得,前几日当他在为小凯茜做检查,而皮尔斯夫人又刚好去餐厅购买午餐时,这个格外懂事的小姑娘对自己的低声哀求。

说实话,这小丫头聪明懂事的程度连玛卡都感到有些吃惊。即使她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也有很多非常孩子气的地方,但其一双慧眼却能看清很多东西。

就比如说,皮尔斯夫人为了不被她知道自己的伤势,每逢治疗都是让玛卡待她去外面进行处理的。

但次数一多,小凯茜却轻易就看破了其中的规律,乃至于挣扎着下了病床窥视到了玛卡为她母亲治疗的过程。

而也正是如此,玛卡当然也立刻发现了小凯茜的举动,这才有了两人的这些暗中交流与计划。

只不过,小凯茜的坚强终究还是有限的,因而她才在玛卡也要离开时,到底还是忍不住暗暗叫住了他。

兴许她是下意识地发觉,自己需要一个人来和她一同承担这份无与伦比的痛楚。要不然,她恐怕会在看到母亲亲口说出那所谓的“真相”时,当场崩溃。

“妈妈!”

当皮尔斯夫人那极为异常的上半身展露眼前、当皮尔斯夫人说出自己时日无多之际,小凯茜一下扑到了她的身上,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妈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略一低头,玛卡看着袖口被攥出来的些许皱褶,短时间内没有再抬起眼帘。

他明白,此时的小凯茜已然不是在压抑着自己演戏了,她是真的在为这个世界的不公而呼唤。

“为什么”早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丈夫的皮尔斯家,而今又将被夺走一个母亲。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如此地无情。

说真的,玛卡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是有一双手在操纵着这个世界的话,那么,那双手的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他更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丢到这个丰富多彩、却又无比现实的世界中来的?

“妈妈……凯茜能明白的,凯茜不会哭……所以,妈妈也别哭了,好吗?”

玛卡闻言,蓦然抬头望去。

原来,在无声无息之间,皮尔斯夫人也早已满脸都是泪水了。

又再稍稍沉默着伫立了片刻,看着母女俩相拥无言,玛卡知道,小凯茜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

是以,他安静地离开了这间病房,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让她们在里面多待一会儿吧!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们了,”走廊里,刚出来的玛卡平静地道,“走,我们去六楼的茶室和杯下午茶。”

他正说着,忽然看到远处的走廊拐角倏地就跑出来一道身影——是小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