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琳看到铜镜中,自己身后那双灼热的眼睛,那眼中有像狮子一样的野心,像狐狸一样的狡猾。

同时也有浓浓的深情。

时间好像停止了,空气中胶着的是粘腻的气息。

终于,海琳打破了沉默,“你看完了吗?”

白晋轻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要尽到为人妻的本分吗?那就过来帮我更衣吧。”

海琳起身,先脱去自己宽大繁缛的外袍,挂好。内里是朱红色的缎子底衣,外褂和宽松的长裤。

之后来到了他的身侧,他身材颀长,自己只到他的肩膀。

她低头,玉手拨开了他腰带的挂钩。

“咔嗒”一声,皮质的腰带卡环打开。

她顺手挂在了旁边的衣架子上。又转到他的身后,脱去他的外衣。

只余下里面红色的轻纱底衣,薄薄的轻纱穿在他的身上,将他有型的身材尽览无疑。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铜镜中,男子清晰的看到她有一丝害怕。

海琳望着他背上透过纱衣影影绰绰的伤疤,简直数不清。有一条大的,从左肩一直横亘到右肋。

好像是斧头劈伤的。

“吓到你了?”男子的声音轻悠悠的响起,将她从思绪中唤回来。

她咽了咽口水,木头一样摇头,“也不是怕,只是在想,你的命可真大啊!”

那当然,没有家世的背景,他的升级都是靠着一点一点的军功,一个一个的人头换回来的。

白晋哈哈一笑,回过头来,海琳一个躲闪不及,差点跌倒。

幸好他的大手捞过她的细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我又不会吃了你,躲什么?”

海琳有些局促,逃开,来到桌边坐下,“咱们该喝交杯酒了。”

圆形的碧绿玉桌上,铺着大红色的多层鲛纱。赤金打造的多耳金壶,旁边放着两个早就准备好的金色酒盅。

海琳执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绯红色的液体在酒盅中摇晃。烛火映照下,好似鲜血。

她还未等伸手去取。

白晋右手一点,空中冒出一星银光,两个金杯中的酒居然如线般飞了出来,交汇在一起,好像一道小小的水柱。

他一张嘴,酒水尽数到了他口中。

海琳正在讶异,他已经用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紧接着温热的唇盖上了她的唇。

温热的液体,在她的唇齿间流连,酒的香,他微重的鼻息,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本将军的交杯酒是这么喝的。你的酒我可是一滴都没有多喝啊。”

海琳望着对面的男子,硬朗流畅的脸部线条,刚硬的下颌,唇瓣因为染上了酒水的缘故,殷红妖冶。

除了七郎外,自己第一次和另外一个男子有了这么亲密的接触。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多么反感。

要知道若是她讨厌的男子,即使不小心进了她的佛堂,她都会命人里里外外洒扫一遍的。

此刻她心里居然升起了一种悲悯。

她并不傻,以母后的心机,绝对不会只是让自己嫁给他,来寻求庇护。

柔嘉皇后的手腕一向是糖中带刀。

如果没有猜错,这酒中肯定下了毒,且是剧毒。这酒是母后给自己安排的那个嬷嬷准备的。那时她就明白了。

也许母后只会让白晋中毒,毕竟在酒杯中或者酒壶上,动动手脚是可以做到的。

即便是同一个酒壶,也可以倒出有毒无毒两种酒。且酒杯的摆放是嬷嬷摆好的。自己没有动。

按照次序,自己是该坐在这边的。

也许母后压根不会那么费心,也会将自己一起毒死。

在母后的心里,她不是不爱我,只是最爱的仍旧是权利。

不过都不重要了,既然活着也不得安生。还不如早点离开。

只是白晋看样子对自己那么信任,却不知是自己将他送进了鬼门关。

她在等着发毒。不过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自己也没有变化,难道是我想错了?

白晋起身拉过她的手,大手上都是薄茧,不过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却感觉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她没有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床头走去。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突然转身,挣脱开他,来到桌前。

拿起酒壶,瞅了瞅,看到窗台上摆着的几盆兰花。

她快步来到花盆旁,将酒浇入一个花盆中。

那花瞬间枯萎,好像火烧了一样,发出“兹拉”的声音。

不过刹那的时间,那花就变成了飞灰。

她的脸色惨白,手一松,酒壶叮当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回过头,就看到了白晋,“你别怕,我知道酒里有毒,所以刚才已经用功力化去了。我的岳母和丈人想要毒死我,可不那么容易。我要让她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难道就不怀疑我吗?”

白晋面对她的疑问,拉过她的手,慢慢往床边走去,“如果是你给我的,即使是毒药,我也会喝。只要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稀松平常的家常话一样。

听在她的耳中,却犹如惊雷。她木讷的坐在了床头,“我一个寡妇,不值得你如此。”

白晋走近,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随手拉下床帐旁的金钩,“凭我的出身,能娶到长公主,是我的荣幸。”

随着那长长的帷幕落下,大红的轻纱帐中。

两个人并头躺着。

并没有逾矩的行为。

白晋首先开口,“上次见你,还是在宫中,当时只能远远的看着你。你又很少出来,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

他故意伸出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赤金的指环,指环上的花样很熟悉,好像是断裂的曼陀花。

“你可认得这指环?”

海琳摇头,“我怎么会认得你的指环?”

白晋一笑,“这不是我的东西,是你的。那次我去宫里,在花园中偶然见到了你,匆匆行礼后,你就急着离开了。连正眼都没敢看我一下。”

“可能是走得太急了,你的发簪遗落下来。我捡起来,想着将它天天放在身上。可是那发簪还刻着你的名字呢。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就将它打造了指环,就可以天天戴在指间了。”

说着他将指环摘下,递给她,一看指环里侧确实刻着两个字,“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