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傅晏的声音似乎沉了些,但还是跟往常一样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他那么聪明,几乎是一瞬间就给出了反问,“周氏药业吗?”

宋洇心停了一拍,没敢回答。

傅晏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是周玉笙的电话吧?让他接。”声音冷了三分。

周玉笙眼神阴凉,对着宋洇摇了摇头。

得到指示,宋洇咬着下唇辩解:“我不在周氏药业。”

她轻声:“只是想问你,和嘉汇合作的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顿,她听到那头傅晏的声音似乎远了一些,四周的环境嘈杂,有风声,也有冷笑声。

还有拒绝的声音。

“没有。”

宋洇的心像是被判了死刑,一瞬间跌入谷底。

她像是孤独的小丑,茕茕孑立的孤单。

傅晏轻嗤:“宋洇,我不是给了你机会吗?”

宋洇吐不出半个字,阖上眼,想要屏蔽掉周边的人与物:“我知道,”又说:“对不起。”

她不该给这么苍白的字眼,可在此情此景,宋洇想不到更合适的话语。

“还会说其他的话吗?除了谢谢和对不起。”

傅晏不满意。

宋洇没回答。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宋洇拿着手机,像是拽着唯一的希望。

她睁开眼睛,就无法躲开周玉笙冷漠却麻木的注视,周总的笑容慈祥而虚伪,微微抬眼,眼底全然鄙夷与凶狠。

宋洇无比清醒地知晓:她在周氏,不过一尾浮萍。

“罢了。”

骤然,宋洇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

像是春暖回寒,结冰的湖面被融化的小孔。

“宋洇。”傅晏缓声。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要是让我心情好点,我说不定会给你们周氏药业一个机会。”

傅晏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从电话里传出来有些失真,可宋洇却好像溺水的人爬上了陆地,找回了些微的安全感。

一线希望,比没有希望好太多。

宋洇听到傅晏在电话那头说:“宋洇,夏轶去不了挪威,生活助理的事还是你来,这个机会我给你,但最终结果全看你表现,来与不来,随你。”

然后电话被挂断。

第17章 17:懵懂暧昧

◎你搞不定我的。◎

其实, 宋洇一开始并没想强求傅晏。

十几岁的时候,宋洇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傅晏迟早会对她死心塌地。

毕竟,她自认为是个合格的金主与女朋友。

她爱他的时候是真的爱他。

宋洇没那么多富家子的坏习惯, 在感情里不要别的, 只要看中的人付出真心。

只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

时间线回到七年前。

那天, 宋洇目睹了傅晏被人打, 和他一同被警察找到带上了车。

少女一直在偷瞄傅晏身上纵横的伤, 青青紫紫像是一幅不怎么样的儿童涂鸦画。

她给父亲投资的医院拨了电话,让他们派医生过来给傅晏看看, 但是傅晏拒绝了。

彼时, 宋洇做完了口供,在门口等着被警察盘问的少年。

少女理了理散乱的长发, 披着一件司机从家里带来的珍珠扣开衫, heinare小姐受父亲委托来帮宋洇收拾残局,她询问宋洇有没有受惊吓, 少女表现得自若。

她坐在外头, 言语平静,纤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叩。

宋洇的脑海里是少年带着她狂奔的样子,风呼啸时有青草的味道,肺部缺氧,肾上腺素飙升,那一幕像是隽永的画, 挥之不去。

开门的声音。

已至夜幕, 少年从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身形高而瘦, 少年感很足。苍白的皮肤被警察局橘黄的灯光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边,眼睫漫不经心地垂着,明明浑身是伤,却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傅晏,”宋洇起了身,她还在忧心他身上的伤,蹙眉,杏眼里像是沉了散碎的小星星,软声,“你好了吗?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用。”傅晏还是那个回答。

少女盯着他,像是在看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宋洇的成绩在明嘉不算数一数二,但也在前10%,她聪慧理智、心澄如镜,郑重地给出了理由:“好学生,你也不想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吧?”

她拦在傅晏的身前,少年单薄的身影停留。

他的肤色白得让人觉得冷,眼神也冷,像是一个虚幻的人物,答案让宋洇失望了:“宋洇,我这副样子你没见过,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见过。”

威胁对他来说没用。

宋洇一怔,竟有些发酸,心疼他。

“那……”她悻悻开口。

傅晏冷声打断:“我并不在乎这个。”

似乎是安慰,但宋洇并不觉得宽慰。

她快没有办法了。

傅晏与宋洇错身,走出了警察局。

漆黑的夜,黑色的路灯杆托举着孤零零的光亮。

司机询问大小姐要不要回家,宋洇摆了摆手。

她同heinare说了一声,然后快步跟了出去。

路两旁,老城区的灯因为年久失修明灭着几盏,少年茕茕孑立,步履极快。

宋洇像是一条秀丽的小尾巴,跟着傅晏从警察局出来,穿过好几条小巷。

路旁的车飞驰而过,有男男女女勾头往窗外看,嬉笑声在街道回荡。

傅晏的步子似乎更快了,从岔道拐进更深的巷子。

突然,她看见傅晏停下,没回头,冷声告诫她:“别跟着我。”

宋洇觉得傅晏不能把她怎么样,反驳:“我顺路。”

少年没回答,继续往前走。

宋洇渐渐发现不大对劲儿,她不认识这附近的路,但也发现周边的景色有重复,就比如角落里那个画着哭脸的废弃垃圾桶。

傅晏在故意带她绕圈。

正想着,少年一停,发呆的宋洇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的背宽而薄,凑近时有浅淡的肥皂香味和泥土的腥。

宋洇猛然觉得耳尖子烫。

傅晏回头问:“小姐,还要跟着吗?”他说起“小姐”两个字吐字清晰而温柔,显得缱绻。

傅晏眼旁的青紫明显,却并不让他狼狈,反而增添了一些桀骜难驯的痞气。

他抬眼问:“这个地方我已经走了第三次了,你确定顺路?”

宋洇点头。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傅晏语气不徐不疾,冷淡地问,“就不怕我勒索你?”嘴角清浅的笑容有些痞与坏。

宋洇嘴巴不饶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嘲笑他:“你现在的样子,我勒索你差不多。”

她并不怕,如果傅晏真想欺负她刚刚她冒出来的时候,就直接把她留在那群混混那里了,何必带她跑。

傅晏目光幽幽的,扫了宋洇一眼便扭头。

“哎哎——”

宋洇连忙拉住傅晏的手,挂上往日里只有宋清予才能见到的撒娇表情,她吸了吸鼻子,眼睛洇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小声哀求:“我去旁边的药店帮你买酒精消毒可以吗?”

傅晏的目光落在宋洇摸他的手上,语气漫不经心却有若有若无的威胁,“麻烦抬手。”

宋洇才不怕他。

“我不。”

傅晏抽离,用的力气不算大,但宋洇刚好困不住他,可是刚抽到一半大抵是触碰到被打伤的淤青,傅晏没有出声,但眉头一锁,显然是被疼到了。

少女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此刻眨了两下,急声问:“傅晏,你没事吧?”

她连忙松开了傅晏的手,低下身,因为夜间路灯不够明亮,只能低下头去看他手上的淤青。

少女的睫毛近得快贴到傅晏的身上。

傅晏垂眼看少女的脑袋,仰头时是位骄傲的小公主,高贵明艳、不染凡尘,此时低下头却毛茸茸的,像是乖巧的家养小黑猫,看起来绵软。

宋洇仔细打量了一会,确认没有出血才又抬起头,重申了建议:“我们不去医院了也不行吗?得早点处理,不然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