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岩眉眼微垂:“明知不可能不可为,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呢?”

采月从沙发上站起,为裘岩也为自己在杯中添了一些水,然后重新在裘岩身边坐下。

“在订回来的机票时,我问过我自己,如果这一次出事的人是你,我会不会也回来?答案是:我一定会!从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明白地知道,我不可以无限度地逃避下去,我必须要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

采月说着就看向裘岩,裘岩同样也看向她。

“我这一生,即便不能和萧天在一起,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说过,若是不能给你所有,我就宁愿一点不给。我已经背叛了萧天,所以不可以再背叛你了。裘岩,你能明白么?”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采月已是泪眼朦胧。

裘岩很想微笑一下,表示明白和安慰,可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这的确就是她!他就是爱着这样执拗的她。

但正因为她这样的执拗,所以,他只会永远得不到她!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看清了这一点,只是和所有陷于情网中的人一样,他不愿意去承认和面对罢了。因为不爱,实在比爱更难!

裘岩轻轻地将爱人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含着泪地吻着她的额头。

“我明白!”

采月还是哭了:“裘岩,这一路走得真的好辛苦,也好幸福!因为萧天,也因为你!”

裘岩轻轻地拍着她:“我知道!我也是!”

良久,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肚子饿了!我刚回来,你要给我接风才行的。”

裘岩很痛快:“说吧,想吃什么?”

“想吃你亲手做的。”

裘岩立刻一脸的挫败:“你不能一回来就这么揭我的短!不行,我抗议!”

裘岩最不敢跟萧天比的,就是厨艺。别说做出采月爱吃的饭菜,就是一碗清水面,他都未必可以顺利地煮出来。

采月不依不饶:“女士优先!抗议无效!”

裘岩只好勉为其难地捋胳膊挽袖:“好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谁知采月刷刷地两下,把裘岩挽起来的袖子又给捋了下来,然后,拉起他就出了门。

“跟我走吧!”

车都没开,采月拉着裘岩,直接到了小区附近一家面积不大的烧烤店里。

裘岩不禁笑起来:“你说的要吃我亲手做的,原来就是这个呀?”

采月也顽皮地笑道:“不然,你以为呀?”

跟在裘岩身边几年,她怎会不知他不会下厨。但两人别离前的最后一夜,就是在整夜的烧烤中度过的。那一夜,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伤了多少心。

两人边走边说,就已经走到了食品自选区前。

裘岩再次捋胳膊挽袖,跃跃欲试:“这个我拿手!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要!”

采月点着她想吃的,裘岩把采月点的一一拿起,又选了自己想吃的。然后,两人选了一个烤炉,一边聊着,一边烤起来。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弥漫开来。采月一边吃,一边夸张着又是伸大拇指,又是“yu>裘岩看着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吃着烧烤的女人,不禁微笑着摇起头来。

采月口里正大块朵颐着一块鸡中翅,对裘岩的摇头表示很是不解。

“难道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很无语吗?”

裘岩将烤架上的食物翻了一个面,笑着道:“我是在想,谁能想到堂堂云天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和明耀集团最大的股东,居然会是这么个顽皮的孩子!”

“嘘——!”

采月立刻小心地看看左右,示意裘岩小声点,然后又窃笑了一下。

“我也就只能在你和萧天的面前,有机会展露一下我的本色了。别连这么点小小的权利,都给我剥夺了好不好?”

裘岩的目光,从烤架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这样的女人,原本应该开开心心地被男朋友哄着捧着,可她这么年轻,却要因为一份简单的爱情,面对比山还沉重的压力。

“慢点吃!”裘岩轻柔地说道,顺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将采月手上从烤肉上流下的油汁给小心地擦去了。

“慢不了!真的好好吃!你菜一点都不会做,烤肉却烤得棒极了!”

采月一边夸着,一边继续大口大口地嚼着口里的食物,嚼着嚼着,眼泪却慢慢地涌了上来。

一年前在香港山顶大屋的那个夜晚,与裘岩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再次钻进了她的脑中。若是那时,她选择跟裘岩在一起,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事到如今,她知道答案是:不会!

只是,有一种心痛,并不因为知道了确定的答案,就会消失。

她微微扭头看向一边,努力想让自己不要流下泪来,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裘岩又抽了一张纸巾,默默地递给了她。

采月接过来,把眼泪快速地擦掉,然后朝裘岩一笑:“对不起!”

裘岩也一笑,“不用说对不起!在我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

采月勉强笑了一下,抓起裘岩递给她的新肉窜,伸到了他的面前:“你也吃!别自己饿着肚子,却光知道喂我。”

裘岩双手还在烤炉上忙着,就直接脖子一伸,咬下了窜窜上的肉。然后,两人边大块朵颐,边相视一笑。

吃完,两人又回了采月的家,继续就萧天之事对谈。

“你不可能不知道,眼下的情势对云天、对萧天相当不利。我也不在乎别人说我对萧天见死不救。他要我拦住你,所以我绝不同意你插手此事。”

采月明白萧天的苦心,也理解裘岩的坚决。

眼下,众口叫嚣,但不管是民众还是官方,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们只想要抓一个人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这个人是谁倒无关紧要,但萧天却是目前几方都能接受的一个最好的交代。

他是云天的董事长,是这个工程的受托方,民众绝不会认为他是被冤枉的。不知道有多少仇富的人巴不得看到他跨掉。

他还是欧阳振军传说中的准女婿,欧阳振军牺牲他,对他本人一点损失都没有,却可以换来大义灭亲的好名声。现在换届在际,这样的好名声对他只有帮助,没有损害。

所以,欧阳振军眼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个真相的盖子掩好,如果有谁要去做这个揭开盖子的人,就一定会成为他打击的目标。

“其实我巴不得你不同意,这样,我才可以心无旁鹜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必担心会把你卷进来了。”

裘岩被采月这话一下就给噎住了,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把她的话反击回去。

采月见裘岩没反驳她,就继续说她的想法。

“这件事,我必须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做。我是萧天的未婚妻,一个未婚妻要为自己蒙受冤屈的未婚夫伸冤,这件事的性质必须如此。否则,这就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云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上,他需要有一个像裘瑞国际这样的值得信赖的伙伴。因为有云天、因为有你,所以我才敢抛却一切去面对。这样,万一我真的不成功,至少我们还不会输掉全部。”

裘岩的脸上是明显的激动之色:“你以为输掉了你,云天对萧天的意义还会一如从前吗?”

采月对此不作答。

十几年前,萧天的第一任爱人、也是她自己的亲姐姐,就是因为萧天而死。之后,才有了以她和萧天的名字命名的云天。

采月知道,萧天是让自己的爱人借着云天的存在,继续地活在了人间。

她是萧天的第二任爱人,若她因为他又一次出事,没有人知道,萧天将会如何。

采月只觉得心中有一些难以疏泄的东西拥塞着。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阳台上。高处的风,将她黑亮的长发吹乱卷起。

裘岩也走至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立,眺望向远方。

“裘岩,萧天的身上有许多的伤疤。这些伤疤尺寸形状都不一样,但每一个伤疤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有。因为他的头脑足够让他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精彩和富足,他根本不需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不管什么情势不利,也不管什么输或是赢,我只知道,萧天不该被如此对待,不管是因为任何理由。”

裘岩找不到更好的说词来说服她,因为采月所说的,诚然也是他自己心中所想的。想当初,他不也正是因为萧天的这种“傻里傻气”,才忍痛在这段感情中后退,以成全他和她的么?

但他身负萧天郑重的托付,他还是必须要阻止她。

“可是这是萧天自己的决定。如果他坚持要保持沉默,你又能做什么?”

采月依旧望着远方,“萧天欠了欧阳晴的债,某些人却欠了萧天的债。欠了债,总是要还的!那就他还他的债,我讨我的债。别人欠他的公道,我来追讨!某些人欠真相一个交代,我来索要!”

裘岩激动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采月自嘲地笑了一下,“怎么会不怕?我简直怕得要死!可是,现实如此,害怕无用。我也只能怀着恐惧前进了!”

裘岩依旧望着她,“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你了,是不是?”

采月转过身也看着裘岩,“裘岩,这件事我必须做!如果为此,需要我付上些什么,我的答案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