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钦白刚刚用来开锁的里衬往最前面的人头上一罩,一脚猛踹过去,连带着后面的五六个人砸成一团。

这群人不是储建雄带来的。

是当地赖头哥的人,接到的指令就一个。

储建雄一旦反悔放跑了人,就直接动手,所以这群人手里几乎都带着武器,从铁棍到长刀,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储钦白看准了间隙,将身边的人推到楼梯出口,再回旋将身后的人大力踢撞的墙上。

直升机的软梯放了下来。

他脚在墙上垫了一下,一跃而起,徒手挂上了梯子。

将天台一群人留在底下咒骂四起。

距离逐渐拉远,直升机机舱里探出一个人,看着吊在下面的人喊:“我说储哥!锻炼臂力呢,上来!”

储钦白仰头看了一眼,“别废话,速度快点。”

“尼玛,咱俩一起考执照的时候虽然你飞得比我好!但你现在求人,态度能不能好点!”说了一大堆,没有得到回应,上面的人立马道:“知道了,人命关天。五分钟!五分钟一定给你送到!”

人悬在空中,远处天际黑沉沉的,像一张等不来天明的巨网。

距离离开房间,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分钟。

储钦白看着远方,心不断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他内心很清楚,再有五分钟,人真要在那种环境里,很难存活。

就在这个时候,像是有什么驱使一般,致使储钦白回头看了一眼。

酒店外观一片灯火辉煌,而那个越来越远的天台,人已经开始看不清面容。

但是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周声。

熟悉至此,怎么也不可能认错。

飘飞的衣袂,裹挟在混乱人群里站立的姿势,远眺的眉眼,储钦白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自己。只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一瞬间,全身血液如同逆流。

那个他以为被困住的人,明明就在身后。

而就在前一刻,他头也不回走了。他将将赶来,留在了那里。

储钦白赤红了眼:“掉头!”

上面的人:“啊?什么?!”

储钦白:“我他妈让你掉头!”

“操!”开着直升机的人无语:“费了这么大力气出来,掉什么头啊!我看你这影帝也他妈别当了,活得比科幻电影都精彩!”

虽然一边骂骂咧咧,却毫不犹豫听从指令,在前方拐了弯。

天际很暗,周声看不清飞行轨迹。

但他的确看见了直升机,也看见了下面有人。

把一个被带来的人制服压在墙角的人提起来,周声问:“刚刚离开的人,是储钦白吗?”

“关你屁事!”被压住的人啐了一口。

周声一再找不到人的急躁和愤怒到了顶峰,提起脚边掉落的棍子就砸人腿上,在惨叫声里,棍子碾在此人的脚背上,黑沉着表情,“说。”

“是!”男人经受不住剧痛,冒着冷汗承认:“就是他!”

“有受伤吗?”

“没有。”

“是被动被带走,还是主动的?”

“是他认识的人!”

周声看了一眼灯光闪烁远去的直升机,松下一口气来。

眼前场景混乱,跟着他上来的是傍晚接他的人,武|装力量虽然调来了,但是上报的目标只是储建雄。周声不可能真让人全部冲进顶层,所以都留在了楼下。

现在两拨人相撞,在天台上打成一团。

冬夜里的风很冷。

但此时此刻,周声却觉得,这是自己从得到剧组出事的消息后,第一次真正松下心来。

周声经历的死亡太多了。

现在法治社会,可依然有那么多人走在法律边缘,为了名利铤而走险。

穷人是一念之差,富人是欲壑难填。

一个干着民生牵涉了太多人利益的周声,一个并不道德,也不合格的父亲,是这次事情的主要成因。周声的后怕,淋漓体现。

眼前被压住的人,突然奋力挣脱,朝周声扑了过来。

周声侧身躲过,后背撞到了天台边缘。

男人拿着铁棍朝他的脖颈压了过来,周声双手格挡住,整个人后弯着腰越来越往下。

高层往下,四周悬空。

耳边的风呼呼吹着,周声内心却没那么大起伏。

就是觉得头有点晕,还伴随着耳鸣。

突然听见由远及近的巨大引擎声响,周围的风一下子剧烈了数倍,周声仰头,模糊视线里就觉得人影一晃,某个人从半空跳了下来。

周声身上的压力一松,看见了提着人两拳把人下巴直接砸变形的储钦白。

隔着皱巴衬衣,也能看见他后背绷起的肌肉线条。

爆发力用到极致。

这么野蛮,看起来确实是没受伤。

周声靠着水泥栏杆,还轻飘飘的,漫无目的这样想。

“储哥。”周声开口。

声音并不大,但储钦白就是听见了。

丢了人,回身大步而来,抬手把人拥进了怀里。

周声披在身上的外衣,都顿时往下滑落而去,下一秒就被储钦白提起来,把人裹紧。即便这样短暂的时间,也足够储钦白看清他里衣的灰尘和血迹。

刚刚那一幕已经差点把他的心吓得跳了出来。

现在更是紧张,退开一点,抓着人胳膊连忙问:“哪里受伤?怎么到这里来的?”

有庆幸,也有差点来不及的恐惧。

储钦白再次大力将人揽进来,咬牙恨道:“你想吓死我。”

“不是自己的。”周声安抚,“就之前沾了别人的。”

储钦白并没有为此放下心来。

此时天台的局势已经明朗,周声这边带来的人更占优势,大部分人都被制住了。

周声靠着储钦白。

他决定不论如何要带回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

这个念头一出现,神经就彻底松懈下来。

这一松,他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他有些站不住,储钦白接住了人,周声原想说没事,下一秒,储钦白刚把人稍稍放开,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到了胸前。

他整整愣了两秒,才颤抖着手去捧周声瞬间白下去的脸,接不住他呕出的血,顺着手背滴滴答答落染成片。

储钦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问题源头在什么地方,他只知道在那一刻,怀里的人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衰落下去,明明抱着人,却能感觉他正在一点点离去。那个时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跟着消失了,彻彻底底的,一起淹没在无尽长夜当中。

直升机盘旋于半空。

天台周围站了不少人,周围散落着被破坏的杂物,在冬夜里格外破败萧索。

那片空地。

无人敢靠近中心。

那天的祈东市中心医院。

原本就传影帝储钦白入住这里,外面围了无数记者。

医院解释过他们根本没有接收过,储钦白更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是没人听,大批人依然守在这里。

一直到深夜两点钟。

很多辆车在深夜呼啸而来。

无数人等待的人突然出现,染着血从车里出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记者冲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储钦白就红着眼,怒斥,“滚!”然后抱着人迅速冲进了医院。

现场震动,除了刚刚被他吓死的记者,无数闪光灯依旧闪烁不停。

储钦白施了压,院长亲自出面。

病人属于感染性休克,伴随着多器官衰竭,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希望非常渺茫。

医院的走廊里,手术中的灯光字眼已经亮起了两个小时。原本跟在周声身边的人,此刻看着如同雕塑靠墙站着的人,上前两步,小声说:“周总肯定会没事的。”

储钦白眼底一片死寂,他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看起来越发惊心动魄。

储钦白看过去,赤着眼哑声问:“那些被他关起来的人呢?”

“周总把人放出来了,现在换了地方关着。”对方说:“他进实验楼之前,我们的人其实就已经先一步摸进去了,篡改过监控系统。周总不可能真的把人弄死在里边,让我们到时间就把人放出来。”

储钦白:“他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足够致命了。

他那个身体免疫系统本身就是最脆弱的,中途冲突,手掌还被刀划破了口,那是他通过血液感染最直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