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晨鸡还没开始报晓,几只乌鸦先开始叫起来,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晨雾的笼罩之下,昔日豪华热闹的柳府尸横遍野,冰冷粘稠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阵阵作呕。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地狱里走来的恶鬼。

除了被当场诛杀的柳青云等人,剩下的女眷家仆都被一根绳子困成串儿蹲在院子里瑟瑟发抖,隐隐能听到低声的啜泣,在清晨微冷的风中起起伏伏,让人毛骨悚然。

一片肃杀之中,萧靖泽低头沉默的擦拭自己的佩剑,直到上面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才把手中被血染红的巾布随手扔掉,把佩剑细心的收回鞘中,温柔的像是在对待自己心爱的姑娘。

萧靖泽本是宽厚之人,平日里极少生气,也不曾滥用自己佩剑,这会儿倒是凉薄极了,眼神冰冷的没有温度。柳青云一动不动的尸首就躺在他身前,胸口的十字形的已经不再往外流血,而是凝结成黑色。

“没想到,你竟然死在了我的手上。”一声低语,萧靖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将柳青云的头颅整个切下来。

这些年来,陈家人的血仇不止韩雅文一人念念不忘,这也是他心头永远的痛。只是大仇得报之后,他心里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难言的苦涩。他一手拎着柳青云的脑袋,抬眼看看南方,又看看北方,最后无奈的摇摇头。

“陈兄的仇皇上已经替你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叹息,只有漫天朝霞。

朝阳初升,血色光辉铺满了来时的路,明明是清晨却是那样悲壮而荒凉,萧靖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柳府,踏着曦光回到皇宫复命。

从今之后柳家怕是要彻底从衡阳的历史上消失了……

穆麟渊端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面前的书案上摆了一张纸,上面的名字被墨水涂黑,剩下些不轻不重的小鱼虾。听到萧靖泽进来的动静穆麟渊缓缓睁开了眼睛:“成了吗?”

“成了,皇上要的东西在这里。”

萧靖泽打开随身的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放着一颗头发花白的头颅,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子,正是穆麟渊见过有太多次的那一个。三朝老臣,若不是最后晚节不保,安享晚年应该是可以的。

“证据都准备好了吗?”穆麟渊将盒子的盖子盖上,目光看向远方,不悲不喜。

“柳青云蓄意谋反不是一朝一夕,光他和南部乱贼来往的书信就装了将近一柜子,证据确凿,皇上大可放心。”

“嗯。就这样吧。”

周福在一边小心开口:“皇上,皇后娘娘那边……”

“皇后那边朕亲自过去,你不用管了。”

“诺。”周福缩着脖子站到一边去了。

手指在灯罩上来回摩挲片刻,穆麟渊指着萧靖泽道:“你去天牢将玉良娣接出来吧,她的脾气,现在或许不想见我。”

“皇上,臣斗胆说一句,玉良娣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想来只要皇上解释自己将她关起来的原因,良娣是不会生气的。臣嘴笨,去了或许会引得良娣不高兴。”

穆麟渊抿了抿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过萧靖泽说的没错,这种事情他自己去解释会更好一些。

“有道理,朕自己去吧。萧卿,你带人去京郊,将柳青云的兵马收编吧。摄政王还在北疆,等他回来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必须提前做好应对的方法。”

“是!”

昨夜的火拼称不上激烈,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事发突然,柳青云手中的兵马还藏在京郊的荒山里,所以柳府的一众人才能这么简单的一网打尽。现在京城这边正是缺少兵马的时候,若是能好好利用,这正好能解了当前的困境。

安排好手中的事情,穆麟渊垂头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先去天牢看看妍玉。周福非常有眼色的命人准备了龙撵,却被穆麟渊拒绝了。

“朕自己走着去,你不必跟着了。”

“那,老奴恭送皇上了。”

穆麟渊点点头,径自去了天牢。

这个时候正是送饭的时间,穆麟渊刚进门就看到妍玉端坐在地上,面前的小凳子上放了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天牢阴冷潮湿,妍玉的黑色夹袄因为长期在地上拖来拖去已经变成了灰色,脏兮兮的。不过她的脸倒是一如往日的白净。

“开门。”

穆麟渊的声音惊动了发愣中的妍玉,她蓦然回首,眼眶慢慢的红了。

牢门被打开,穆麟渊走进去将妍玉小心抱起来:“我来晚了。”

“皇上肯相信我是无辜的了吗?”妍玉这些天受了莫大的委屈,此刻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

“……”

“皇上?”

穆麟渊不敢看妍玉的眼睛,把眼神放到了天际:“其实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为了安抚住柳家所以不得不把你关起来。我知道你受苦了,是我不好。”

“……”妍玉不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穆麟渊的侧脸不知道再想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回来摘星殿,秋然远远的跟在在后面,看到两人没有争执才放下心来。

春娇这些天茶饭不思,天牢重地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进的地方,她有心无力,整日担心妍玉在天牢有没有受苦,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这天早上她照例早早起来擦桌子扫凳子,正好碰上秋然从外面走进来,顿时惊喜万分。

“秋然姐姐!”

秋然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春娇迎上去,不管她身上的污渍与她抱在一起,声音急的颤抖。

“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呢?小姐怎么样了?”

秋然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主子没有大碍,皇上将她抱去卧房了,你快去帮忙吧。”

“那秋然姐你?”

“我没有大碍,你快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