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玉看着和自己玩了这么长时间心术的穆麟渊,突然间就释然了。她伸出手,在穆麟渊脸上拂过,感受对方温热的体温。

头一次,她感到心安。

招呼手下招来一辆马车,妍玉将昏迷的穆麟渊放在马车中送回了皇宫。妍玉将迷药的解药喂给穆麟渊,随即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沉甸甸的。

不可思议,妍玉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穆麟渊的背叛,现在却能心平气和的与穆麟渊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甚至还细心的照顾他。

妍玉早就对身为无双公子的梅棠暗自倾心,如今,梅棠以另一种身份陪在她身旁,这是应该高兴的事情。

半夜,丽景宫中,两个人慢慢踱步走了进去。守门的丫鬟本想训斥是谁这么不懂规矩,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皇帝和玉才人,立刻恭敬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穆麟渊借口自己脚软,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妍玉身上,妍玉也不生气,尽心尽力的将他放在了床上。两个人并排躺着,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穆麟渊先开了口:“前线的探子来报,查到了穆康庸和蛮夷来往的书信。”

“我知道。”

“若是韩老将军能退敌,一切都还有得挽救,若是……衡阳江山又要风雨飘摇了。”

妍玉侧过头,看到穆麟渊面上的不忍。

“朕自幼与叔叔感情颇深,只是,自从先皇驾崩之后,我们叔侄就因为朝堂之上的事情频频出现分歧。所有人都说他会造反,朕一直不相信,总觉得他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叔叔,但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为他开脱了。”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

“念不念旧的,事已至此,也只能兵戎相见了。生在皇家,我们身体里都留着最肮脏的血,为了权利手足相残,所以我觉得,孩子少一点不是坏事。柳丝涵善妒,所以那些妃嫔都怀不上孩子,我倒是觉得不坏了。”

“但皇上你又何其无辜,这不是你的错。”妍玉心里泛起阵阵心疼,她理解穆麟渊的苦处,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要学着和自己的骨肉至亲勾心斗角,夹杂在母亲和叔叔之间,慢慢学会圆滑。

十年前韩府初见,穆麟渊还是个稚嫩可爱的孩子,他定然是经历了比自己更痛的抉择才变成今天的模样吧。

妍玉怜惜的伸手摸摸他的脸:“皇上,我是你的臣子,定然会全力以赴帮助皇上。”

穆麟渊看看她,笑笑,没有再说话。

两个月后,前线传来消息,韩老将军宝刀未老,指挥将士大破蛮夷。消息传来,整个衡阳朝廷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官家的姐妹也因此连升两级,升为三品良娣。

这个消息让后宫里的女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更让人气愤的是,上官妍玉此时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这也不难预料,妍玉独宠多时,在后宫里几乎要横着走,皇后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没人敢在她的饮食上做手脚,怀孕是迟早的事情。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在妍玉刚刚诊出来怀孕的时候,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突然就得了病,哭闹不止,不同于妍玉这边的喜气洋洋,皇后着急上火双目赤红,宛如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

妍玉已经从丽景宫搬出来,在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摘星殿住下了。紫玉陪着她,整日绣花写字,后宫里的鸡飞狗跳突然间就远离了。妍玉心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到皇后缓过神来,自己的清闲日子就到头了。

这天,妍玉对着窗户听雨,手里拿着个鲜红的小肚兜不紧不慢的绣着,紫玉在一边挑着花样,不时问问姐姐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春娇跑上来对她耳语一阵:“小姐,绿歌找来了。”

妍玉回过神,将手里绣了一半的肚兜放下:“也是时候了,大皇子得了病,我又在这个时候怀了孩子,皇后不会看着我把孩子生下来的。叫绿歌进来吧,想必她吃的苦头也够多了。”

从外面进来一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浑身湿淋淋的,妍玉抬眼示意春娇:“怎么淋成这样了,快给她擦擦干净,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绿歌低着头,听到这话顿时泪如泉涌,双膝一软跪在妍玉面前:“小主,小主!”

春娇拿来一大块干净的巾布给绿歌擦擦头,春寒给她端上来一杯新沏的热茶,绿歌脏兮兮的脸上非常痛苦的皱在一起,妍玉柔声道:“哭什么,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说便是了,哭也没用啊。”

绿歌哆嗦了片刻,终于忍住了抽噎,断断续续的开口:“小、小主。奴婢自知本领低微,所以去了浣衣房只会一直尽心尽力谨小慎微,唯恐犯了什么错事……可是、可是,浣衣房的掌事嬷嬷不知为何一直有意针对奴婢,不仅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给让奴婢去干,晚上还、还让奴婢守夜。奴婢累了一天实在是困倦,不慎睡着了片刻,便招来一阵毒打。”说着,绿歌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伤痕交错的手臂,青青紫紫,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

“那将你调换个地方怎么样?”

绿歌摇摇头:“不是的娘娘,奴婢就是去了天边还是会受到排挤,因为皇后娘娘不想奴婢好过。皇后娘娘的胞妹,曾经的柳美人,仗着自己曾经是皇上的妃子,在浣衣房飞扬颐指气使,皇后娘娘应该是知会过,那些嬷嬷根本就不管。柳如烟处处刁难奴婢,说奴婢是娘娘手底下的狗,她就是要打给娘娘看……”

说到这里,绿歌泣不成声,她还是个孩子,经历了这种人间地狱怎么能不害怕。

妍玉和紫玉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绿歌,你没跟柳如烟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人吗?”

“奴婢说了,可是柳如烟才不管奴婢是谁的人,只要她看不顺眼,就一定会欺负。她就是这种人啊娘娘。绿歌现在才知道娘娘是何等的宅心仁厚,奴婢想回来伺候娘娘,请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