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步履稳健行动如风,看得出是个老江湖,妍玉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冲自己下跪,是以有些错愕。

掌柜道:“小人在当铺留守多年,自从主子离开京城便再没了动作的机会,如今吾主归来,我这小人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妍玉上前将掌柜扶起,道:“前尘往事我知道的不多,今后还劳烦掌柜与我细细言说。不过我今日前来确有要事想请天枢阁来办。”

掌柜起身抱拳,道:“上刀山下火海,全凭主子吩咐。”

妍玉道:“还不知掌柜姓名。”

掌柜道:“我来到天枢阁的时候便已经将前尘抛却,若主子愿意,便唤我一声徐掌柜吧。”

妍玉点头,道:“掌柜可知承恩侯于飞鸿?”

掌柜沉吟片刻道:“晓得,此人乃是成阳郡主的驸马,在朝中为官多年,狡猾得很。”

妍玉道:“我想要他的命。”

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妍玉心软了,于潜受了伤,郡主怎么会罢休,唯有整垮于家,紫玉方能躲过此劫!

……

妍玉从里屋出来,崔雪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她生的眉目婉约整齐,正坐在后院吃点心。看到妍玉出现,她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向妍玉行礼。

妍玉见崔雪莹一应礼节有模有样,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挣扎依旧能做到四平八稳,便猜到这孩子必然是哪家闺秀没错了。

妍玉道:“崔小姐,你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我好差人送你回去。”

崔雪莹皱起眉头,道:“小姐,你买了雪莹,雪莹便是小姐的人了,不好再回家的。”

妍玉忍不住扯动嘴角,眉眼间全是柔和的笑意,她道:“我救下崔小姐不过是为了结个善缘罢了,崔小姐出身高贵,怎好做了我的丫鬟。”

崔雪莹这才道:“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雪莹也就不隐瞒了。雪莹本是西河崔氏的小女儿,今年元宵灯会不小心与家人走散,被人拐骗,几番周折才转卖到京城。一路受尽了磨难,最后被卖给那二牛做童养媳!多谢小姐今日仗义出手,雪莹定将小姐的恩情铭记在心不敢忘怀,他日若有机定当厚报。”

妍玉道:“是崔小姐自己命好,我只是刚好碰上罢了,崔小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便好。家父乃是当朝工部尚书,明儿我便托人给肖式带个话儿,相信不久就能送崔小姐回家。”

崔雪莹闻言,泪湿了眼眶。她这两个月受尽了折磨,幸得妍玉相救,如今回家有望,怎能不生出几分委屈。

“多谢姐姐!”

妍玉笑而不语,一双深沉美眸中波光流转,瞬息之间千般计较已经转过。

西河崔氏可是百年大族,和上官家这种新贵不同,崔氏在前朝的时候便已经有了相当的分量,族中子弟有不少在朝为官,这种氏族隐于朝堂之后,却隐隐有呼风唤雨的能耐,能让崔氏欠这么个人情,妍玉这次“英雄救美”,赚大发了。

妍玉托徐掌柜找来一辆马车,将崔雪莹带回了家,此时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街道上的人烟稀少起来。

马车在砖地上奔走,最后停在了尚书府后门,小厮上来为妍玉撑伞,妍玉道,给后面那位小姐撑好,我无碍。她心中燥热,被绵绵春雨洗刷方才消解。

妍玉命人将崔雪莹安排在自己院子的厢房之中,自己则回房去看紫玉。

妍玉与紫玉自出生之日起便日夜相随,即便到了京城有了大宅依旧睡在同一件屋子里。妍玉自认多年来一直将妹妹眼珠子似的护着,未曾有半分懈怠,没成想紫玉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险些铸成大错!

春娇春寒正站在门口,看到妍玉被雨打湿的衣衫立刻围了上来,拿巾布为她擦拭。若是平时,妍玉自然会笑吟吟的接受,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春娇,你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近来,若是父亲来找,便通报一声。”

春娇点头称是。

“春寒,你跟我近来。”说罢,便自顾自的走进了门。

春寒跟着妍玉进了屋,心中忐忑。

厢房内,紫玉正坐在窗边发呆,一旁的桌子上摆了好几封书信,妍玉随手拿起一封,不出所料是些儿女情长的酸诗。

“春寒,点蜡。”

春寒忙上前一步,将桌子上的蜡烛点上。

妍玉坐下来,用手理理湿漉漉的头发:“春寒,我那日在凤凰林是怎么嘱托你的?”

春寒闻言扑通一下跪下,道:“春寒知错,请小姐责罚!”

紫玉晓得姐姐这是做给你自己看的,低下头,两行清泪顺着白净的面庞滑落。

“错已铸成,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我再怎么罚你也于事无补。”说着,妍玉随手拿起一张信,在蜡烛上烧起来,紫玉默默地看着,目光里充满了乞求。

“小姐!”妍玉这样说,春寒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惧意,她服侍紫玉多年,对妍玉的脾气是了解的,若是雷霆一番,事情过去就算过去了,但妍玉越是春风化雨,便意味着这事没完!将她赶出尚书府都有可能。

妍玉道:“人在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尚书府,巴不得出点什么事情。这种公子小姐私相授受最是叫人喜欢,若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用不了几天连皇上都会知道!到时候我们上官家在京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她这话是对着春寒讲的,却是说给紫玉听的,紫玉向来被捧在手掌心,哪里受过这等教训。加上她情场失意,本以为觅得良人,确实被人所骗,忧思伤神,突然开始喘不上气来。

妍玉上前,从白玉瓶中倒出一颗药丸给紫玉服下,又对春寒道:“我无意责罚于你,但这事不能这么了了,你去洗半个月的衣服吧。”

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搞得春寒都敢相信了,她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尚书府的准备,却只是洗半个月的衣服,顿时感激涕零。

“谢小姐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