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味楼办诗会,听说会有不少文人雅士,颇值得一瞧,所以……”

紫玉自那日凤凰林一别再没见过于潜,二人书信来往几次,紫玉已然情根深种,迫不及待想再见到心上人。

“小姐,您是尚书府的嫡小姐,若是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春寒当真是被紫玉这个要求给吓到了,紫玉多年来缠绵病榻,就算出门也都是由大小姐领着,这次为了一个登徒浪子竟然要自己出门!

“我会带上帷帽,蒙上面纱的,坐在包厢里,别人不会看见。”

“可这样依旧很危险,小姐你……”春寒这次是真的急了,她攥着手帕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紫玉笑道:“于公子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还能欺负我不成?”

这就是书信的魅力了,隔着万水千山,几张薄薄信纸传递的感情经过无数华丽辞藻的美化,叫人沉浸其中,分不清真假。

“小姐,那于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甚了解,倒不如再相处些日子再约见。”春寒想拖住紫玉。

“可是诗会错过了,便是真的错过了。”紫玉有些失落,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已然被蒙住了眼睛,纵有玲珑心窍也辨不出是非曲直。那一封封书信让她在脑海中编织了一个翩翩公子,高大英俊满腹经纶,殊不知她收到的信是那人命人找了多少书本子抄下来的,一字一句全是谎言。

一想到于潜,紫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一双眼睛都要弯成了新月。

见紫玉铁了心想去诗会,春寒心中隐隐有了计较,便顺着紫玉的话说道:“小姐要出门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带上奴婢才可以。”

“那是自然。”

“那我来为小姐梳妆吧,即是出门,理应整理仪容。”

紫玉坐到梳妆台前,女为悦己者容,她今日心情舒畅,就算是素面朝天也漂亮的叫人心动,粉白的玉面春情摇漾。

“春寒,我的脸是不是太过苍白了?你给我擦点胭脂吧。”

“是。”春寒心中暗暗祈祷大小姐赶紧回来,手里的动作细致到叫人心急。

直到紫玉梳妆完毕,也没听到妍玉回来的动静,春寒悔得肠子都青了,恨自己当时选择了隐瞒,若是早点说出来,大小姐定然能妥善处理。

主仆二人准备乘马车出行,结果走到院子门口却正好对上了妍玉冷若冰霜的脸,紫玉顿时呆住了,道一声姐姐。

妍玉没有理会,拉过紫玉的手就往厢房里去,妍玉的掌心,灼热的烫手。一路上碰到府中的大小丫鬟仆妇纷纷对妍玉行礼,她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紫玉有些害怕,带着几分少女的心思被人发现的惶恐。

“姐姐?”紫玉再次出声。

妍玉不说话,直到进了门坐在桌子边。春娇跟着将房门关上,用眼神示意春寒站到自己旁边。

“紫玉,坐。”

紫玉看着妍玉的表情,小心坐到姐姐旁边。

“看茶!”妍玉一张玉面没了柔和的笑意便显出几分凌厉来,眼角唇角像是沾染了幽州寒夜里的白霜,美丽中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

春娇给二位小姐沏上一壶新茶,默不吭声的退到一旁装聋作哑。

“春寒,你们刚刚是要去哪儿啊?”妍玉慢条斯理的吹凉杯中的茶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如玉的指尖却因为主人太过用力而骨骼凸起。

春寒知道大小姐的脾气,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直言,她担心紫玉受罚,话到嘴边便打了几个弯,几番犹豫不定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不出声,妍玉便静静候着,厢房中寂静的吓人,只有茶杯盖与茶杯碰撞的轻微脆响。

“不过是几日不见,你们一个一个连我这大小姐的话都不听了。”妍玉垂下眼帘,长睫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

听到妍玉紫自嘲,春寒更是胆战心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终究还是紫玉先憋不住,拉住姐姐的袖子便要说话。

“姐姐,是我……”

“我没问你。”妍玉挑眉看了紫玉一眼,淡淡的说到。

妍玉从不对紫玉发脾气,就是因为这样紫玉心中愧疚之情才更加强烈。这回妍玉是铁了心想要治一治她们主仆二人,纵然心中有诸多不忍也得受着。

紫玉这回的行径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她一直知道婷玉鲁直,却没想到紫玉一副玲珑皮囊之下也会有这般娇憨的心!

春寒眼见瞒不住,终于松口:“小姐,都怪我不好,前几日踏春,小姐被一登徒浪子纠缠,是我无能没能及时赶走那人,这才让紫玉小姐……”说着,春寒泪珠儿噼里啪啦往下掉,但是妍玉打定了主意做一回恶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继续说。”

“这几日那人一直给小姐写信,我、我不该当信差的。”

妍玉依旧闲闲的喝茶,好像根本没有动怒,。

“姐姐,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春寒。”紫玉生怕春寒受到责罚,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妍玉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紫玉,果然,紫玉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她没有理会,转眼盯着春寒。

“春寒,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春寒知错,没能护住紫玉小姐,求大小姐责罚。”春寒匍匐在地上。

妍玉闻此手指不禁用力,她近日功夫见长,竟然将那茶杯生生捏碎了,余下三人瞪大了眼睛,春娇忙上前为她擦拭衣服上的水渍。

“小姐息怒,这杯子看来是个残次品,小姐没受伤吧?”

妍玉摆摆手,道:“无碍。”

她站起身,一席华服灿灿灼眼,比起在幽州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单单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

“你身为紫玉的贴身丫鬟,在她犯错的时候不能阻止,这是其一;不顾紫玉名声为她传信,让她险些声名扫地,这是其二。这两点我都可以不追究,毕竟是我的妹妹下的命令你不听不行。但你最大的错,在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我是你们该提防的人吗?!”

春寒已经不哭了,她跪在地上悔得肠子都青了,紫玉小姐什么都不懂,但她是懂得的,怎么就不晓得悄悄跟妍玉知会一声!

“还有你紫玉,你自幼养在深闺,心思纯良,不知人心险恶,姐姐拿你当眼珠子般护着,宠着,为的就是让你能平安喜乐。我为了你的病辗转反侧,让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礼义廉耻四个字这一会儿功夫就能压死我们两个你晓不晓得?!”

妍玉字字诛心,紫玉心中百转千回,痛不可挡,连哭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