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也笑了:“哪来的男一啊,你看这世道,也不是我想就能翻云覆雨的,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我还以为我得进军一线呢,最坏二三线吧,结果离开尚世后拍了几部戏都不温不火,最后竟然都混到没有通告了,那时候我又急又没有办法,娱乐圈浪太大,能不能打到鱼也要靠运气。我运气显然就不太好。”

“不过在工作室里,税确实少交了不少,自主权也更多。”

前面的话真假难辨,后面的话却的的确确。张邈远不置可否,但表情宽慰:“没事,你以后会做男一的。”

这句话让今晚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宋涵看着一桌没怎么动的菜,叹气道:“以后这样的酒局你就不要让我作陪了,我不会说话,也不会顶酒,没什么用。”

他心里觉得别扭,张邈远却大大方方地说:“汪导夸你演技好,周制刚才也有说下次的戏要找你,怎么会没用,这顿饭很有用。”

面对他的直白,宋涵也直白地说:“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至少今天不太喜欢。”

张邈远摇摇头:“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很多人拥有不了这种感觉。”

“你是嘲讽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会啊。”张邈远又笑起来,“我前几天不是说要顺着你嘛,你喜欢的,我当然就想给,人之常情不是?”

他语气听着很真,宋涵咬了一下口腔内的肉,放下了些戒备,但也不敢领他的好意:“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别为我操心了,我知道自己现在要什么,要怎么做,我有自己的规划。”

他拒绝,是驳张邈远的情,打张邈远的脸,但张邈远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笑意反而更深。

那笑意和对周屹的一模一样。

桌边放着一小杯白酒,那是周屹上桌给张邈远敬的第一杯酒,张邈远没喝。

此时张邈远却端了起来,酒杯高举过肩。

他道:“这杯算我为今天的唐突给你道歉。”

“算不上。”宋涵心一跳,“你不是......”

不能喝白的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张邈远就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那灼热明明是从喉咙一划而过,却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很快蔓延开来,炙热难耐。

即使每个新年都会回国,即使被送过金波玉液,张邈远始终没有学会品味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

他觉得这个东西没有香,就是单纯的辣。

但容易醉。

宋涵定定地看着张邈远,一股气就堵到了喉咙。

张邈远却突然靠了过来,他手掌向后,拍了拍宋涵的后脑勺。

“你真傻。”

张邈远语气很轻,但每个字都足够清晰。

“你现在傻,你以前也傻。”

鼻尖下全是白酒浓辣的气味,太闷太难闻,宋涵本能地想后退,身体却在这一刻动弹不得。

因为这一刻他看见张邈远放松的眼睛里,恍若流着一波秋水,浅浅波涛,缓缓而过,萧瑟,落寞。

他没理解错的话———张邈远是在......

心疼他。

这一晚,迷迷糊糊就回了酒店。

张邈远好像是醉了,一路上他头靠座椅闭着眼睛,也闭着嘴巴。

他的沉默让宋涵局促不安。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悸,仿佛他熟悉的那个张邈远会在今夜之后消失,让他捏紧了手腕。

也许是因为张邈远酒品好,也许是他醉得还不深,从车上下来,他还能自己走回房间。房间外,宋涵犹豫地问他:“我进去帮你弄个热毛巾?”

张邈远垂眸看他,露出安慰的笑意:“我可以。”

他可以,好像确实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这晚宋涵怎么都没睡着,他把百合直接搬到床头放着,却还是不能进入梦乡,反而盯着花瓶看了好几个小时。

不能再拖了,最终宋涵想,不论如何,这顿饭后,张邈远都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实证明,张邈远脑子没毛病,脑子有毛病的是他自己。

他必须马上和李淇风分手。

就算是凌晨三点,宋涵依旧给李淇风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安静的夜里,电话的回声拉着长长的尾音,带动着呼吸也跟着低沉绵长。

“嘟——嘟——嘟——”

“宋涵?”电话那头终是有了回音。

那声音含糊,大概是被吵醒的,宋涵无暇顾及,亟不可待地问:“你回国了吗?”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安静,很快又传来李淇风的声音:“回了,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你最近......”

他们说起来也两个多月没通过电话了,偶尔李淇风发个微信宋涵要不敷衍地回要不直接不回,这其实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冷战。

但也许是习惯了彼此的生活节奏,这样漫长的冷战竟然也过得这样平静自然。有些讽刺———却又让现在的李淇风有些欣喜。

他开始逐渐清醒地问着宋涵的近况,语速并不快,却又能感觉得到他的轻快。

只是他不知道宋涵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也不在乎殴阳箐没有给他传话了,直接问:“你在哪里?”

话被斩断,李淇风倒也不恼,老实回答:“k市电视台。”

宋涵说:“行。”然后就挂了电话。

两个多月才有的这么一通电话,挂得毫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