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蔚给她理了理围巾:

“没什么事。”

胡珊兰点点头就没再问了。午时他们才从畅园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人烟稀少的街上,对面马车上下来的人,胡珊兰高兴的摆手,胡瑜兰就笑了。

沈潇抱着湉湉,胡瑜兰抱着盛哥儿,他们身后还跟着沈润和胡青旸。

畅园对面是盛京最大的酒楼,看样子一家子是出来吃饭的,自回京后沈润就没再见过胡珊兰,哪怕是胡珊兰成亲的时候,也只是让沈潇带了一份贺礼。胡珊兰见了他也很高兴,一一见礼,胡瑜兰已经摸出个红包给她:

“呐,好兆头!”

胡珊兰笑着就接了,郑蔚也递了红包给胡珊兰,胡珊兰送给湉湉和盛哥儿。盛哥儿还小,接了红包咿咿呀呀,还流了一溜子口水,湉湉脆生生道:

“谢姨姨,姨姨福安康泰!”

胡珊兰高兴的很,揽着湉湉稀罕不已,胡瑜兰看她稍显宽慰的衣裳也微微顶起来的肚子,心里有数,也高兴起来。

姐妹两个说了会儿话就告别了,胡珊兰一一作别,等到沈润的时候,沈润顿了顿,才轻抿嘴角同她作别。

沈潇看着沈润,心下叹息。

不过郑蔚在昴城做的事,沈潇得知也不得不佩服,也合该是这样,还能把人追回来。

回去后白姮推牌九正兴起,胡珊兰就坐在外稍间听往日稳重的几个人,这时候吆五喝六,胡珊兰倚着门框,只听这声音就觉着高兴。

年初二,家里就有客人来了。一大早夫妻两个去给柳姨娘拜年,初三胡瑜兰夫妻也来给白姮过年,初四开始,郑蔚的同僚间也互相走动拜年。

郑家如今萧条些,虽不至于无人问津,但也没什么人亲自过府,都是派人送了年礼也就罢了。其实这几年郑家过年都不算热闹,因孟夫人“病”了,郑家只是个庶子媳妇当家。郑昶死的不光彩,老三文不成武不就,郑瑾又是如今这副模样。虽有个郑蔚还算不错,又是摆明着与郑家分开了,郑家荣华如今是显见的颓了,也没什么要特地交好的必要了。

到初九这日,吏部几个同僚约着一同出去吃酒,郑蔚再三交代几次回头,在胡珊兰的催促下才算出了门,暮色四合,胡珊兰正要去寻白姮一同吃晚饭,荣寿忽匆忙跑来。

“夫人,冯家那位孟夫人来访。”

胡珊兰愣怔了一下才想起这位冯家的孟夫人是谁,孟凌薇?

孟凌薇对郑蔚可是有心的,这叫胡珊兰如今面对这个人,难免心里不高兴。可去别人家拜访却选在这时候,让胡珊兰不得不猜测着,难道是要避着郑蔚?这倒是怪了,有什么事是要避着的郑蔚的?

胡珊兰本想不见,但就是有些好奇,就让冬儿叫了展婆子来,也好防患于未然,这才叫将孟凌薇请到前厅。

孟凌薇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泰然自若,端着皇后母族未来当家主母的架子,若非那双无神的眼睛以及厚厚脂粉都遮不住的憔悴,胡珊兰还真就信了她过的自在。

“孟夫人好。”

冬儿扶着胡珊兰,孟凌薇一眼就瞧见了胡珊兰微微凸起的肚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妒恨,但很快遮掩下去,她起身,下首坐着的人也跟着起来,胡珊兰这才多看一眼,是个圆脸讨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灵动的姑娘。

“胡夫人好。”

孟凌薇淡淡回问,谁也没再客气,宾主落座,孟凌薇就不受控的往胡珊兰的肚子上又瞥了几眼,然后慢慢的出了口气,才道:

“冒昧拜访,是有件事要与夫人商议。”

胡珊兰笑了笑:

“我倒不知道,我能有什么事同孟夫人商议的。”

孟凌薇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只淡淡道:

“是好事……”

“我不觉着是好事。”

胡珊兰似笑非笑的截断她的话,又看了那个姑娘一眼,那姑娘倒是直咧咧的盯着胡珊兰,见她看过来,还朝她笑了笑。

孟凌薇也懒怠维持好脸色:

“你一个商户庶女,如今做了官家夫人,本就不般配,你也不想想他在外头如何糟人耻笑。”

“莫说他有没有遭人耻笑,就是有人笑话了,那也是我们夫妻的事,与孟夫人何干?”

孟凌薇冷笑:

“你还是这样不知好歹。”

“总比孟夫人自诩知礼,却还跑到别人家失礼的好。”

“你!”

孟凌薇气急,但不知想到什么,已经变了的脸色硬生生压下去了:

“你如今有孕在身,无法服侍夫君,贤德的女人自该为夫君张罗通房服侍,你可不要落个善妒的名声,将来越发落不得好。这是我家妹妹,冯家的姑娘,给郑六郎做正妻也算他高攀了,如今既然他已成亲,就委屈做个平妻就好,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那可快收起你家的抬举吧。”

胡珊兰就站起来了,冬儿和展婆子扶着她,荣寿荣阳站在门外。

“送客。”

荣寿立刻进来,孟凌薇脸色阵青阵白,也忽的站起来,她旁边的姑娘也站起来,乌溜溜的眼睛仍旧盯着胡珊兰看。

孟凌薇大抵从没这样丢脸过,立刻愤愤就走了。

胡珊兰也没当回事,转头寻白姮吃饭,想着郑蔚与同僚吃酒,大抵不会回来的太早,交代荣寿荣阳等着,自己如今是真熬不得,就早早洗漱睡下。谁知才钻进被窝,屋门就响,胡珊兰怔怔的看郑蔚进来。

郑蔚脸上微红,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但眼神清朗。他酒量并不好,这么看来只是浅酌。

“怎么回来这样早?”

郑蔚已把手探进被窝,见还暖和,才又往外走道:

“身上有酒气,等我去沐浴。”

胡珊兰顺手拿了话本子,只是没看两眼就满眼乱晃,瞌睡的抬不起头,手里的书忽被人抽走,她抬眼,郑蔚一身清爽坐在床边,胡珊兰就往他怀里靠过去。

“孟凌薇来了?”

第七十一章

“嗯。”

胡珊兰睁不开眼, 胡乱应着。

“来做什么?”

“说亲。”

胡珊兰唔哝着,郑蔚失笑:

“孟凌薇的相公是独子,宫里年前忽报了冯皇后突发急症, 凤仪宫大门紧闭让皇后养病, 宫里今年的年礼都是贵妃主持的。前几日冯家派人去沈家提亲, 那姑娘是孟凌薇的婆婆从本家选了来过继的, 本想说给沈润为妻。从南怀王的事后,沈润算是露了头,有些门道的人都知道他身份了, 虽无官职在身,可得皇上宠爱,有没有官职也真没那么紧要。”

胡珊兰的瞌睡慢慢就没了:

“说给沈二哥?”

她回想那个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怎么看和沈润站在一处都不般配。

“沈家拒了,然后那媒人又登门,说给沈潇为妾。”

“冯家八成头脑不好, 说给沈二哥是明媒正娶,到姐夫那里就是妾了, 这不摆明着摆了高低挑拨兄弟?”

郑蔚觉着身上没那么凉了,才钻进被窝,胡珊兰立刻在他肩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上去。郑蔚给她捏着眉心:

“所以沈潇是把与媒人一同登门的冯家人给打出去的, 这事闹的不小,冯家丢脸也不小。”

“还是没记着教训, 今儿竟来这边, 说要给你做平妻。”

冯家这是急了, 这么看起来皇后在宫里只怕是不好, 冯家这是急着要给大皇子寻找助力, 这是看上了沈潇。

也是,沈潇是皇上跟前第一人,虽比不得那些王宫丞相,但在皇上跟前的分量却远比那些人要重。冯家胃口还不小呢。郑蔚道:

“冯家这是急眼了,皇上对冯皇后贯来宽容,只是这次的事确实闹的不堪,皇后竟给亲儿子下毒嫁祸大皇子,还试图蒙蔽皇上。皇上本有心给冯皇后最后一次机会,谁知冯皇后竟向皇上进言,要让给大皇子封王。”

他解释道:

“封了王迁出宫,大皇子几乎是断了议储的可能。皇上大失所望,当时就叫封闭了凤仪宫,我听沈潇说,过了年大抵要给二皇子封王了。原本二皇子比之大皇子就要平庸许多,品性更是远比不得,如今也算有了结果了。”

“啧啧啧。”

胡珊兰没有幸灾乐祸,但冯皇后这事办的,确实是不体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郑蔚给胡珊兰捏着眉心,胡珊兰没几下就又困的睁不开眼睡了。

初十这天白姮原预备着去慈光寺进香,胡珊兰本想跟着,只是慈光寺人多,她怀着身孕不好去,郑蔚就送白姮去,一早出门往京郊去,晚上也就回来了。

郑蔚出门前给胡珊兰安排的也妥妥当当,请了个女先儿给胡珊兰说书,还有冬儿和陈婆子陪着,连饮食零嘴儿都给备好了。

只是胡珊兰如今精神不济,一整天是要睡上个半天的,也就上午听了一刻来钟,歇晌起来就带着冬儿去库房,寻了几匹布,想给孩子做些裹被衣裳,顺手还带出了两块银雪棉,预备给白姮和郑蔚都在做一身里衣。

原是到晚上才回来的,但胡珊兰才找出料子,荣寿就又急匆匆来了:

“夫人,爷回来了,在前院生了好大的气。”

胡珊兰愣住了,手里还拿着一块银雪棉,就往前院去了。

好端端的发的什么脾气?何况郑蔚还是个几乎不怎么发脾气的人。等去到前头,还没转过院墙,就先听到了哀嚎和打板子的声音。胡珊兰心口突突的跳,几乎是她才走出半月门,郑蔚就回头看见她,立刻迎上去,胡珊兰还偏头往那边看,是个郑蔚身边的小厮,因为伶俐,近来在郑蔚书房做活儿,现下被打的嚎哭不已,他见胡珊兰出来了,忖着女人心软,立刻大哭道:

“夫人!夫人救命!”

“堵住嘴!”

阿瓜立刻塞住他嘴,他还呜呜嗯嗯的剧烈挣扎,却被几个粗壮的仆人按的死死的。

郑蔚脸色很难看。

“到底怎么了?”

胡珊兰小声问,白姮这时候从正厅里出来,也冷着脸看那小厮,转头朝胡珊兰伸手:

“山岚,走,咱们回后院儿去,让六郎处置。”

回去路上,沛青才与胡珊兰道:

“那小厮出卖公子行踪,还在公子茶水下药,幸而被公子洞察,那水才没喝下去。”

“哼。”

白姮冷哼了一声:

“亏是世家大族,皇后的母族,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做得出来。”

她不想说的太明白,胡珊兰怀着身孕,不想她孕中多思,坏了心思。但冯家手段也太龌龊,寺庙里面,竟让姑娘衣衫不整的在厢房里等着郑蔚。

但话虽没说明,胡珊兰却也明白了。她也不再多问了,难怪郑蔚气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