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你说话算数?”平安表示怀疑,干苦力不算什么,他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问题是柳淳能放他离开吗?怎么听着都不靠谱。

柳淳轻笑道:“那你看这样行不?你算是我们的俘虏,给我们做苦役……假如朝廷官军杀入成都,你就可以回去了,也没人说你投降,最多是统兵不利,丧师败绩,搓动锐气。对了,你不在乎贬官吧?”

平安晃了晃脑袋,“反正我也没当过什么大官,贬就贬呗!”

“那好,什么事情都没了,你可以去干活了。”

柳淳随意挥手,直接把平安赶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平安摸了摸脑袋,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啊?朝廷官军打败叛贼,貌似是顺理成章的吧?可,可柳淳就是叛贼啊!

难道他还想打败仗不成?

他要是没打败仗,那我岂不是要留在他的手下,一直当苦役了?

平安的脑袋乱糟糟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时有八名蓝家的护卫,特意监督他,前往搬砖,修复城墙。

平安走了,蓝勇却捂着肚子,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儿。

蜀王朱椿不解,“蓝将军,你抽羊角风啊?”

蓝勇摇头,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蜀王殿下,你哪里知道啊,这个平安算是上套了!”

“上套?上什么套?”

“你哪里知道,这劳动最能改变人了,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堂堂的北元皇帝,什么太师、少师、枢密使……只要拿起工具干活,没有几个月,就能脱胎换骨。要我说,这个平安也差不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乖乖听从号令。”

蓝勇那叫一个信心十足。

朱椿却是半点不信,“平安是个什么人我清楚。他就是一头倔驴,人家是不碰南墙不回头,他是碰了南墙,撞出个窟窿,撞破脑壳,也不会回头的。”

平安毫无疑问是个死心眼,可他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不管怎么说,朱允炆都是当今天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帝。

说什么得位不正,这都是自说自话。

当初唐太宗还杀了哥哥兄弟,逼着老爹退位,当了皇帝呢!

这九五至尊,龙椅宝座,从来就是鲜血铸就的。

没有道理情义可讲,你朱棣晚了一步,没有当上皇帝,你就是臣子,起兵造反,你就是乱贼。这是永远都洗刷不掉的污点,说什么都没用。

他们宁可为新君而死,在史册上留一个好名声,也绝不愿意跟着朱棣,享受荣华富贵。就是有这么一群人,宁可不要命,也要一个名声!

“本王别的不行,但好歹读过书,他们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这大明可不是没有忠勇之士。”

蓝勇也很不客气,“什么忠勇之士,到了柳兄弟手里,都保证会变得比面条还软乎,不信你就瞧着……对了,咱们要不要赌一把,就赌你的那一张弓,如何?”

朱椿虽然不好武,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好东西。

比如他手上就有一张当初蓝玉送给他的弓……这张弓最早的主人是朱元璋,后来老朱赐给常遇春,结果被蓝玉抢走了。

等到大女儿出嫁,又让蓝氏拿走了,她说这样的宝贝,能辟邪镇宅。之前大火烧了蜀王府,别的东西没要,可这张弓却被蓝氏给带了出来,当成了镇宅之宝!

朱椿倒是不怎么在乎一张弓。

“本王跟你赌了,我再加点筹码!如果我输了,我也去干苦力!”

这下子可让蓝勇来了兴趣,“蜀王殿下当苦力,这可是前所未有啊!我看成!”

朱椿撇嘴,你看成就成啊!你很重要吗?

他把目光放在了柳淳身上,“当下你不能露面,什么事情都要我在前面当傀儡。如果我赌赢了,这个傀儡请你另选高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着你们以身犯险,如何?”

这家伙还真执着,都走到了这一步,依旧不愿意跟柳淳合作,也不愿意真正投身靖难。柳淳看得出来,朱椿还是不信,他们会赢。就算拿下了成都又怎么样?徐辉祖的二十万大军还在,出了巴蜀,朝廷还有百万大军,绝对的力量,能完全碾碎柳淳他们。

“王爷,既然你愿意赌,我可以接着,不过你要答应我个要求,就是从现在开始,我有什么命令,你都不许反对,如何?”

朱椿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想反对,你们答应吗?”他不耐烦道:“就这么办吧!我倒要看看,你柳淳到底有大的本事,值得父皇那么推崇你!”

敢情到了现在,朱椿还耿耿于怀,凭啥你柳淳在万寿盛典那么出彩?我可是父皇的亲儿子,还送了那么多的礼物,结果啥都没换到,你小子倒是呼风唤雨,风头出尽,俺不服气!不愧是从小读书耍笔杆子的,这位蜀王殿下的心眼也就跟笔杆子那么粗!

柳淳轻松接下赌局……这只能算是一件小事,真正的大局还是如何对付徐辉祖的兵马。他袭占了成都,消息早晚要传到川南,徐辉祖会如何应付,是集中全力回援,还是分兵两处,跟冯诚和自己同时死磕?

这是很难说的事情。

但是有一点,柳淳必须全力以赴,应对即将来到的大战。

有蓝勇在,柳淳不用直接负责军务,他有了更多的精力,对所有力量,进行完全的动员!

“诸位,还请你们慷慨解囊,拿出一些钱粮!王爷不会白要,这是借钱,等打完了仗,加倍偿还。”

王才也没有那么多废话了,他从最初的狂喜清醒过来,拿下成都可不意味着高枕无忧,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恶战等着他们呢!

他跟所有的商人说了三遍,结果这些人低着头,默默无语。打赢了还钱,那要是打输了呢?钱不钱的,还是小事,万一被当成了乱贼同党,那可是要砍脑袋的!

王才见大家伙都没有动静,他咬了咬牙,“我带头,我借给蜀王五万贯!”王才咬着后槽牙,他这是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拿过纸笔,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第一位,然后对士兵道:“你们现在就去我家中取钱,不要客气!”

有一个带头的,其余的商人迟疑片刻,也有人答应借钱,可普遍在一千贯,五百贯,最可怜的一位只借了八十贯!

王才看着都气乐了,“你们这是借钱啊,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赶快掏钱,别逼着老子去抄你们的家!”

正在这个关头,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位老大人求见!

当得起老大人三个字,绝非等闲。

王才亲自出迎,等到了外面,他也吓了一跳,来人白发苍苍,能有古稀之年,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王才认识此老,准确说他是给老先生拜寿,只是远远磕了个头,就滚蛋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此人是谁?

他叫朱守仁,在元末的时候,他就入仕为官。后来投靠朱元璋,先是当了工部侍郎,然后在洪武四年提拔为尚书。

没错,就是洪武四年!

此老的资历简直冠绝当世,鲜有人能比得上!

当然了,在朱元璋手下当臣子,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朱守仁干了几年尚书,就被外派封疆大吏,结果因为粮饷的问题,被贬为知县。

从二品大员,到七品芝麻官,也就朱元璋干得出来。

只不过朱守仁也是个极品,当了县令,没有丝毫的懈怠,在云南一代当官,一步一步,升到了太仆寺卿,主管马政,重新回到了小九卿的行列。

要知道在洪武朝,一旦被贬官,就意味着万劫不复,朱守仁偌大年纪,竟然能够东山再起,足见此老的厉害。

如今他已经致仕,在家中闲居,从来不过问俗务,谁也没有料到,此老居然会出现!

只见朱守仁瞧了眼清单,笑道:“王先生,蜀王殿下很缺钱?”

王才叹道:“老大人,这要修葺城墙,还要招募丁壮,打造武器,准备应战,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不过老大人放心,只要打赢了,就什么都没事了。”

朱守仁点了点头,他伸出满是斑点的手,在怀里摸了一阵子,掏出了一张存单。

“这是老夫为官多年,攒下的三千贯棺材本!王先生放心,这里面没有一文钱是老夫贪墨得来的,清清白白!对了,我这里还有五百亩的田契,也一并交给王先生,请你转增蜀王殿下。就说请他转告燕王,只要顺应民心,不愁靖难不成!”

此老说完,转身要走,那些商人都愣住了。

“老大人,老大人!别急着走!”

“对啊,老大人,您给我们指点迷津啊!”

……

面对商人们的哀求,朱守仁只是冷笑,“老夫知道什么?你们要想弄明白,就去大街上瞧瞧!瞧瞧什么是王师!”

老头深深吸口气,感叹道:“如此仁义之师,如果还不能赢!一定要那些设卡盘剥百姓的蠹虫称心如意,为祸天下!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听闻老大人的话,所有人都傻眼了……有人率先冲出去了酒楼,到了大街上,他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宽阔的马路两边,满是拿着铁锹锤头的士兵,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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