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柳府。

他没去从徐增寿那里借来的别院,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好好诉苦,跟别人发牢骚,会破坏他的英明神武的形象,所以还是找老爹吐槽吧。

真的,朱元璋太过分了。

光是让他做事,却不给什么好处。

那帮只是干活的太学生都捞到了七品冠带。看老朱的意思,随时都能外放一任知县,他倒好,还是个长沙府同知。而且还要回京办学,岂不是说,到手的官职又没了?

这个朱元璋,也太吝啬了。

柳淳是一肚子抱怨,虽然他知道老朱这么做的确是保护了他,不用在前面冲锋陷阵,更不用担什么风险,可柳淳就是不舒服。

“爹,咱们在大宁的产业怎么样了?不会被人侵吞了吧?”

柳三蔑视了儿子一眼,自从成亲之后,三爷是比原来体面多了,收拾的干净,衣着也讲究,脸还胖了一大圈,婚姻果然是个养猪场。

“瞎想什么!你爹好歹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敢占咱们便宜的人,还没生下来呢!再说了,还有燕王帮忙,你陈叔也照看着,不但没有问题,还越发兴旺……你就好好做事,讨陛下的欢心。你小子没事,咱们家就只会越来越兴旺!”

柳淳绝望发现,他跟老爹完全不在一个次元里。

还是去撸猫吧!

小黑越来越肥了,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四条小短腿垂着,还不时动弹两下,表明还活着,不是个玩具!

柳淳探手揪起小黑的后颈皮毛,把它提了起来。

小黑用泛着蓝光的眼睛斜了不靠谱的主人一眼,就继续睡了,在空中都能睡得着,这猫也是够淡定的了。

“你是不是吃定我不敢扔了?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外面,摔成肉饼饼?”

柳淳凶巴巴威胁,换来的只是黑猫懒洋洋的瞄了一声……懒得搭理你!

柳淳瞧了半天,突然想哭。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自己在老朱的眼里,也是一个宠物猫?纵容,偏爱,完全是主人对待宠物?

那老子也太失败了!

柳淳盯着黑猫,足足盯了一刻钟。猫主子翻了两次身,睁了两次眼,叫了三声喵喵喵……这个肥猫是真的不把他当回事了。

不行,我不能当猫!

绝不!

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要勇敢向朱元璋说不!

……

柳淳终于燃烧起了斗志,办学,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朱元璋要推变法,就离不开他的配合,趁机多培养一点私人,多安排一些私党,总有一天,自己的人,也能遍及朝廷的各个角落,到时候自己登高一呼,四方响应,就算天子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哼!我柳淳可不是宠物猫!想摆弄我,没有那么容易!”

柳淳暗暗思量着,他已经看透了老朱的权术,无非是先吓唬自己,当自己害怕的时候,他宽慰两句,放自己一马,骗自己感恩戴德,继续给他做事。

什么都不用浪费,就能让自己给他做事,还真是挺会打算盘的。

柳淳正在思索着,突然有一位老太监托着圣旨,出现在了柳府的外面。

“大人,奴婢要恭喜大人了!”

……

左春坊左谕德,司经局洗马,国子监司业,总揽兴学诸务!

这是老朱给柳淳的新官职。

“大人,要说咱皇爷对大人,那是真够意思!这些官职,好多翰林把屁股做出老茧,也得不到。陛下一口气给了大人三个,足见对大人的厚爱,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死呢!”老太监没口子恭喜,柳淳知道他的意思,只能递了一张一千贯的汇票给他。

老太监乐颠颠走了,你拿着玉貔貅如何,不还是要给咱家送礼!简直双倍喜悦。

送走了老太监,柳淳有点傻了,朱元璋一口气给了他三个官职。

这三官职都是挺生僻的,既不是大九卿,也不是小九卿,都有什么用啊?

首先,咱说前两个。

这俩是太子东宫的属官。

众所周知,老朱登基之后,就加封朱标为太子,并且给他配了超级豪华的辅佐阵容。太子太师李善长,太子太傅徐达,太子太保常遇春……其余冯胜、邓愈、汤和,文官之中,大儒宋濂,全都是东宫属官。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总要有个规矩吧,所以呢,老朱设立了詹事府,统管东宫官员。

怎么形容呢?

詹事府就是一套朝廷的完整班底,只不过是缩小版的。

而且这套班底有点类似没有废除宰相之前的朝廷,国家有三公,太子有三师,中枢分为中书省和门下省,詹事府下面有左春坊和右春坊,各自设置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司直郎,又各设大学士。

没错,詹事府下面是有大学士的,和后来的内阁大学士完全两回事。

瞧瞧这配置吧!要不怎么说,朱标几乎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太子,他身边的属官之多,超出了想象……由于勋贵武将的凋零,聚集在太子身边的文人多得吓人。

这也就是朱标始终倾向文官的原因……整日里被那些人围着,灌输各种想法念头,想要改变,岂是容易的事情!

老朱给了柳淳左谕德的位置,就有意提拔他为太子属官,拉近跟朱标的距离。别看老朱让朱标去巡视新都,但从心里讲,他还是偏爱儿子,为了不让变法的这帮新人,疏远太子,不惜把柳淳塞过去。

司经局也是属于东宫的,归詹事府管,顾名思义,就是管理书籍的。

目前朝中藏书最多的就是国子监,其次就是司经局。

柳淳不是要办学吗?

把司经局交给他,正合适。

至于第三个官职,这就实在多了,老朱让柳淳兴学,给他国子监司业的位置,恰如其分。

还抱怨不抱怨了?

人家一口气给了三个,其中最高的是国子监司业,从四品。

原来柳淳是穿蓝袍的,是老朱赐给他飞鱼服。现在呢,他已经从四品大员,可以公然穿大红袍了。

少年得意,春风马蹄。

这个春天真让人感动啊!

“对了,我有三个官职,是不是能领三份俸禄?”

柳三看不下去了,“儿子,咱有点出息行不!大明不许官吏领好几份俸禄的,多个官职在身,就在最高的算!你领从四品的俸禄,说起来也没几个钱,六部尚书也就一百多两而已。比咱们家的产业,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柳淳不服气,哼道:“你哪懂?我都被陛下欺负惨了,好容易能挣他的钱,多不容易啊!告诉下去啊,记得每个月去领俸禄,可别忘了。”

三爷真是懒得浪费吐沫,只得由着儿子去了。很明显,柳淳满血复活了。虽然柳淳淡泊名利,不慕虚荣,一心奉献,英俊潇洒,卓尔不群……省略十万字。

但是,还要讲究个付出与收获对等吧!

再不升官,柳淳真想撂挑子了。

“弟子恭贺师父!”

汤怀一躬到地,抢先贺喜,等他坐下之后,就笑嘻嘻道:“师父,那个有红包吗?”

柳淳抓起桌上的镇尺就要打,吓得汤怀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讪讪道:“师父,大喜的事情,我在信国公府邸听到了,立刻就过来,师父怎么能打人呢?”

柳淳才不理会汤怀的抱怨。

“我告诉你,现在愁事一大堆,指望我给你红包,先帮我解决点麻烦再说!”

汤怀眼睛放光了,“弟子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师父,咱们郭氏之学,该亮出大旗了!要让士林的那帮人知道,咱们跟他们不一样!“

汤怀顿了顿,“师父,弟子还没请教过,咱们这门学问的根本在什么?”他挺尴尬的,师父都拜了,还不知道讲什么,也太夸张了。

“目前士林被理学一统江湖,朱熹讲究,万事万物,都归结到一个理字!理至高无上,所以他主张存天理灭人欲!”

柳淳顿了顿,“朱熹是主张把万事归结到唯一的理上。而我的这门学问,叫做科学……就是分科而学的意思,把什么都混为一谈,就什么都说不清楚,树木和人不一样,岂能用一个理字概括?百姓生老病死,柴米油盐,不填饱肚子,空谈天理,有什么用?总不能到了冬天,大家都趴在冰上等鲤鱼跳出来吧?”

汤怀听着,眼睛放光,“师父,这么说,咱们是要跟理学文人大干一场了?”

柳淳瞧了瞧跃跃欲试的汤怀,哂笑道:“你有把握能赢?”

“我有把握师父能赢!十足十!”汤怀挺直腰板,大声说道。

柳淳气得给他一拳头,“记住了,为师再教你一句话,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懂吗?”

“懂!师父放心,弟子一直藐视理学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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