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季连家的接口,祁迷进入了类脑体。

她一开始接入时还有点儿紧张,生怕再发生小学时的那些事故。然而当她真正站在虚拟世界的地面上时,却发现好像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看,我就说没什么难的。”季连也上线了,由于在同物理地址下可以选择跟随定位,身材高瘦的青年寄浮生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嗬,你怎么这么矮啊,还穿着小学的校服?”

“我上次上线还在上小学。”祁迷有些不爽地解释道。

“那你快换个形象吧,这样儿太诡异了。”寄浮生哈哈笑道,“而且你的名字好奇怪啊——mimi,是这么读吗?”

名字每年可以改一次,改名要到类脑体用户管理处,缴费才能办理。

但祁迷并不知道这一点。她随手调出了自己的档案,花了一秒把名字改成了“空巷之栀”。

她调出档案界面是寄浮生看不到的,他只是转眼间就发现眼前梳着马尾辫的小学生胸前的名牌更新成了“空巷之栀”,顿时惊到了:“等等……我刚才还看到……”

“你看错了。”空巷之栀故意说道。她以为任意调出自己和别人档案的权限是类脑体公司成员自带的,她勉强也算其中之一,所以也有这个权限。但这件事儿不应该让季连知道。

“那……你就赶紧换一个形象吧。”寄浮生只好说道。

“怎么换?”空巷之栀问道。

寄浮生交了虫洞通行费,把空巷之栀带到了用户管理处的自助业务办理站。他解释了一番形象该如何设计,各个方面的调整都需要花多少钱,修改之后多长时间能生效等等……

然后就看见空巷之栀直接点开了人工服务:“请问我这张外貌修改卡还能用么?”

而后季连就看到了她从卡券栏里拽出了一张样式很朴实的卡。如果不是他仔细研究过类脑体都可能不知道,这卡可是类脑体“上古”时期一共只发行了五千份的第一代外貌修改产品。那时候类脑体的用户还很少,开发程度低,修改外貌只是处于测试阶段的业务,所以发行的外貌修改卡可以让一位建构师一对一在线修改外貌,而且不用等待当场生效。

然而这种卡对于现在的普通玩家而言,也只是存在于在论坛上的讨论里而已。类脑体商业化初期,只有生物朋克敢当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那时间的用户现在大多已经成了类脑体公司的建构师,哪是现在这些普通人平时能见着的。先不说多数人都认为第一代修改卡早就被用完了,就是即使有剩下的,大家也都认为只会在黑市中流通,而且这个价格绝非一般人会碰的。

“您好,这张卡是能用的。”客服礼貌地说道,“您需要现在使用吗?”

“是……就现在使用吧。”空巷之栀回答道。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视频窗口,直接连接到了类脑体科研部的一位建构师。空巷之栀开始跟她的一对一建构师讨论修改外貌的方式。

季连看着都麻木了,他这位大小姐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两年没上过家长不让上的账户,还存着一张第一代修改卡,这也太有钱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祁迷家越有钱越好,这样儿他费劲巴力地辅佐祁迷“登基”才有意义啊。

最终祁迷把自己在类脑体里的样貌改成了一个跟寄浮生有几分相似的男性青年,声音也相应地调整了。这也是她之前就考虑过的,据说类脑体里多的是外貌与真实性别不符的玩家,而男青年的身份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两张外貌修改卡呢,实在不行再改回来不就完了——这就是内部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区别。

——

换了形象之后,空巷之栀跟着寄浮生往附近的虫洞交通站走去。

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现在的类脑体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一直以为这就像是某些曾经流行的科幻电影场景。公众在提及类脑体时常常称其“不可思议”,然而只有亲自走在虚拟世界的道路上,她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奇妙而又有序”。

类脑体中的天空永远蔚蓝,不分白天与黑夜。所有的街道都一尘不染,细看其表面平滑而缺乏细节。原本并非显示屏材质的路面,却“画”着动态的图标。如果以众人比较熟悉的流行文学打个比方,这些动态的表面就像是《哈利·波特》里可以动的照片和画。

街道的正中央是载具行道。虚拟世界的载具千奇百怪,没钱的人骑着正常的自行车和电动车,一般的有钱人开着等比例复刻的虚拟跑车,更标新立异的有钱人则自行设计了改装车和悬浮船——只要钱交得足够,类脑体公司也能在物理定律上为您网开一面。甚至还有真的开着外表宛如tardis的篮盒子上路的,不知道其中是不是真的里面比外面大。当建构师工资高心情好的时候,类脑体的虚构空间扭曲起来也相当容易。

(注:tardis是英国著名科幻剧《神秘博士》里的飞船,外观为伦敦蓝色警亭,内部空间比外部体积大)

这么多载具在道路上行驶却不会撞到一起,还是得靠载具专用道上的完全伤害免疫。类脑体的用户驾驶水平有高有低,显然不能直接把小白跟路怒症老司机毫无保护地扔在一块儿,而载具相差太大也不好管理,干脆只好设定成载具在专用道上不可被损坏了。

不过寄浮生没有载具,也就失去了载着妹子逛北京区的机会。而且他们这样十二岁的小孩儿,除了标准自行车和电动车之外别的载具都不让上。就算外表设计成了青年人,档案里的真实年龄也写着清清楚楚。

“类脑体,真是有钱人的天堂。”寄浮生颇为羡慕地感叹道,“瞧见那个火箭项目没?那儿有类脑体公司专门请航天员复刻的体验,也就意味着只要出得起钱,类脑体能让你体验到上天的感觉。”

“在虚拟世界里体验上天,跟真的能一样?”空巷之栀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出不起这个钱。”寄浮生耸了耸肩,“之前在现实世界,人们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到了类脑体里,现在钱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万能的了。”

祁迷没想到他会这么评价。之前季连对类脑体的发明是相当赞赏的,但“有钱相当于是万能的”,这听起来可并不像是好话。

“我还以为类脑体是个自由世界呢。”空巷之栀说道。

“当然是自由世界。”寄浮生说,“正因为太自由了才会这样,最自由的莫过于资本,而普通穷人也穷得只剩下自由了。”

“资本是什么?”空巷之栀问道。

“呃……”寄浮生深沉不过三秒,这就装x失败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大概就是指钱吧……这话是我继父曾经说过的,其实我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或许吧,祁迷不禁想到,穷得只剩下自由听起来实在悲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穷有这么强烈的感触,但这可能和她失去的童年记忆有关。

听她妈妈说,初次进入类脑体时可能损伤了她的一些情景记忆,使得她出来之后几乎全部忘记了曾经在美国的生活。不过祁迷觉得这也没什么关系,正常人大多也都不会太记得四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