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的手指本因为先前重复拉弓松弦的动作带着些微的颤,但他的手一碰到那弓弦,立刻就稳了住。

他艰难拉了满弓,箭矢的尖端对准了时越,却迟疑了。

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畏惧……

明明他们才是埋伏的一方,但是那人抵挡得轻松写意、倒像把这场遇伏变成了表演。

……那长戟起码有百斤之重,他挥了这么久,早就该力竭才对。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黑衣人这么想着,但终究咬了咬牙,箭尖方向微调,对准了一旁的张贯。

——到底是心生怯意。

箭矢离弦,锐利的声响破开空气,只只冲着张贯的胸口而去。

张贯察觉了那不同于一般的箭,战场上历练出的危险直觉疯狂叫嚣,他奋力想要躲开,但身体僵硬迟滞,却根本不听使唤。

那破风声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边,他心生绝望。

预料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诧异看去,就见那闪着寒芒、乌黑明显淬着毒的箭矢在他胸前数寸处停了住。

张贯顺着箭杆往上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上面——徐大人竟然徒手抓住了那只箭……还是左手!

张贯惊愕之下,一时都忘了言语。

直到被旁边的王甬狠踹一脚,喝道:“你发什么呆?!”

……

这条路明显被清理过,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掩体,三人且挡且退,直到了十数丈之外,才找到一个勉强过得去的藏身之处。

刚刚死里逃生,又找到掩体,张贯一松劲儿,连手里的刀都拿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整条手臂都痉挛般抖个不停,他连捡了好几回都没捞动。

再看看一旁的徐大人,脸不红气不喘……干净清爽得一点都不像是刚刚逃脱箭雨的人。张贯梗了一下,看了眼和他一样狼狈的王甬,这才勉强平和了心态。

——不是他不行,是徐大人根本不是人!

外面的箭雨声响似乎顿了一瞬,张贯脸上忍不住带了些笑,嘴里也不老实,“那群狗日的小鳖崽子,没家伙了吧?”

他这话刚落,便被时越揪着领子往前一扯,一支箭便擦着那遮挡的矮石顶端,直直扎进了身后的地上,箭头没入地面数寸。

张贯双目圆瞪,直直盯着那箭尾,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鸡,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响。

那边王甬也看着那支箭也是悚然,干咽了一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抬头往后看,“有人来了!!”

这情形,让人不得不担心来人是埋伏那群人的同伙。

时越看了一眼目露绝望的两人,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放心,不是一伙的。”

他开着地图盯着呢,等了半天,终于到了。

说实话……有点慢。

说话间,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渐近,地面被这响动激得微微震颤,碎石尘土也随之跳动。

那一行十数人渐近,张王二人因为刚才时越的安慰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无关敌意不敌意,纯粹是为这气势所摄。

……

有前面时越等人帮忙消耗了一波,又确确实实地试探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埋伏的黑衣人很快就被赶过来的这队人解决了。

那砍瓜切菜般利落,生生地看呆了张王二人。

直到徐大人上前搭话,两人才回过神来。

得知这一行人也是前往司州。

对方领头人自称秦陆,在知晓时越三人也要去司州“投奔远亲”,也顺势邀请同路而行。

时越一口答应下来,张王二人当然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