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语气奇异,“记恩。”

*

康京,广德坊的西南角。

青天白日的,京兆府却大门紧闭。

京兆尹管演,他坐在大堂上面的官位上,头顶上“明镜高悬”的匾额熠熠发光。

那不像是个匾额,倒像是烈日,烤得他满头虚汗。

一个瘦竹竿似的衙役躬着身进来。

管演看见他就眼睛一亮,连忙问:“走了没?”

他问的是门口围着的百姓。

今儿一开衙,也不知是那个愣头青,敲了衙门口的登闻鼓,意思是有冤情要诉。

当京兆尹这么多年,他也早就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有冤的人海了去了,他帮也帮不过来啊。

照例先打一顿板子、半死不活地拖上来,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埋怨这这人大清早扰了清净。

可等听完那气弱游丝的状告之言,他一个哈欠僵在一半,下巴差点都脱臼了,等好不容易把下巴安回去,那点睡意早就散了干净。

他抖着唇问:“你……你再说一遍?!”

“草民……草民……状告御上,残害忠良。……安国公……安国公是……被皇上杀死的,草民……草民父亲亲眼所见……”

管演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告皇帝?!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来人!!”管演高声打断这人的话,“此人妖言惑众、胡言乱语,快给我压下去!!”

那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喊着,管演连忙使个眼色,示意衙役把他的嘴给堵住。

——胡言!一派胡言!!

管演按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阴谋!这一定朝上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的阴谋!!他们想借这个机会把他拉下马!

这么想着,管演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安慰。

他想了想,倒是想出个“好”主意——那人都被压到监牢里去了,那样的环境,再让狱卒稍微照顾一下,悄无声息地病逝了,一点都不稀奇。

管演正打算找来衙役吩咐下这件事,却见衙役慌里慌张地跑了来,“大大大、大人,不好啦!衙门被人围住了!!”

——这么快?!陷害他的那人果然做足了准备!!

管演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衙役叫他的声音尚在耳边,管演总算是把管演从那片刻的晕厥里唤醒过来。

但是醒过过来又有什么用?!

管演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摘了官帽,小心翼翼地理了理最下面的系绳。

“大人,您快别管这帽子了,咱们……咱们怎么办啊?他们人多,兄弟们都快挡不住了!!”

管演一怔,热泪盈眶——他、他当真是错看了这些兄弟们……连朝廷钦差都敢替他挡,他以后再、再也不克扣他们的俸银了!!

他难得硬气一回,站起身来,扶了扶衣袖,道:“随本官出去。”

衙役愣了一下,想要拦但是又没敢,想了想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

半柱香不到,两人又打着哆嗦回了来。

管演:“这……这怎么回事儿?!这可是京兆府,由不得他们放肆!!”

不是他想的来抓他的钦差,都是普通老百姓……按道理说,他不该怕的。

但是那乌泱泱的一大片,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怎么看都和钦差、不比钦差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