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看了一阵儿,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把手下已经捣烂的药草往李六伤口上一糊,又示意他自己动手包扎,自己去河边洗了手。

洗完回来之后,他没回李六那里,而是到那群正忙忙碌碌修车的土匪旁边,又侧耳听了一阵儿,突然开口道:“你们是通县人吧?”

听到这个少年声,原本正忙活的土匪一惊,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抓烂的那块皮肉更痒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个看着像是小头目的人回了一句,“……是。”

李六正好走过来,听了这句,眉头一锁,冷声问道:“通县离此地千里之遥,你们何故来此?”

那群山匪又是互相看了看,这次却没有答话。

一个是这个问题不像是先前那么好回答,再者……

说实话,虽然刚才兄弟们都是死在李六和霍宽手里的,但是若论惧怕,这些人还是更害怕时越一点。

那种深入骨髓,好像身上无一处不痒的感觉的,让人回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若是持续时间久一点,怕是只求以死解脱。

第3章辞官归隐的军师03

见那群山匪都没有答话的意思,霍宽举了举手里的棍子,呵斥道:“主子问你话呢!”

“是……是过不下去了。”

还是那个小头目率先出声,其他人也纷纷应和道,“是啊,要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衙门隔三差五就上来抓人做苦工……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的……就没回来过。”

“税一日比一日重,粮米要纳、盐要纳、布料要纳……连打的井水都要纳……”

“要是平常,咱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到哪都是这光景……可去年旱灾,庄稼死了一片一片的,根本纳不上去……没钱就来抓人……”

……

“我爹说……这就是钝刀子刮肉,还不如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呢,起码一下子来个痛快。”

……

他们本就存着些博可怜的意思,说不定说得惨些,能叫这几个贵人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会儿更是卯足了劲儿怎么惨怎么说。

几个八尺来高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那模样实在是滑稽的很,但滑稽之余,又叫人生出些辛酸来,就连举着棍子的霍宽都一脸动容。

李六双拳紧紧握,他后槽牙紧紧地咬了咬,声音发沉,“建朝之后,父……陛下明令废止前朝重税杂税,农户只需上缴田租、人头税、更赋……”

“田租每年都降,如今已是十五税一……”

“……人头税更是从前朝的一百二十文,降至如今四十文……”

……

对李六这话,那群人张张嘴,想要反驳,但是顾忌自己小命还捏在人家手上,只得讷讷地应着是。

李六抬头看向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说!”

那群人彼此看了看,都低着声音应和道:“贵人说的是。”

“说实话!”

被李六这声音一喊,那群人又瑟缩了一下,有人大着胆子道:“那些田租、人头税是朝廷要的,可州府也有州府要的啊……昭林郡里有昭林郡要的,就连通县的县太爷也要啊……”

他们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李六佩剑剑柄上的那颗玉石被他生生地捏下来来了。那群人看着李六的脸色,登时不敢再说下去。

静了一阵儿,李六又道:“去年昭林郡等旱灾,朝廷拨款拨粮……是不是也没有收到?”

那小头目压低了声音,飞速答了句,“没……没有。”

李六深吸了口气,反倒是平静了语气,“知道了,你们接着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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