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打开礼盒,只见盒子里只有一粒血红色的珠子,散发出淡淡的沉香气息。

“啪!”

梅三娘猛地阖上了礼盒,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他还真敢来,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了。拿去送给穆西吧,他既然要娶我们家秋兰,当然要把这点儿小麻烦解决好!”

秋兰并不知道某个不速之客又送了战书来,在糕点和梅三娘的陪伴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分,喜庆喧天的锣鼓声渐行渐近,新房里也忙乱起来了。

蒙上盖头,梅三娘往她手里塞了个苹果,有人牵着她,一步步走出了新房。

心情又一次紧张起来,紧张到了极致,便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只能任由身边的人引导着,完成一道道礼仪。

直到有一双带着茧子的手,握住了她的双手。

“秋兰,我来接你了!”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高高飘在云端的心,忽然间便踏实下来了。

其实,秋兰曾经无数次听穆西这样说。

穆西需要去在宫里当值,并不总能陪着她一起在外面疯玩,但每到日落时分,他一定会准时接她回去。那时候,他也会对她说那句话,牵着她的手回家。

但这一次,却和那些时候都不同。

心跳蓦地加快,脸上隐隐发烧,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似乎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她听到有声音传进耳中,却无心分辨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和身边的这个人,一路相伴,一路走下去。

身体忽地一轻,额头撞上坚硬的胸膛,秋兰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上了喜轿。

耳边有喧哗声响起,是在笑新郎的迫不及待。

这时候,本该由喜娘把新妇扶上花轿。

穆西却满不在乎,紧紧抱着秋兰不松手,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大庭观众之下,饶是秋兰一向自诩脸皮厚,也有些撑不住了,小声道:“穆西,快放开我,让人家看笑话了!”

穆西小声道:“让他们笑吧,反正都是在笑我,我不在乎。”

秋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又听一片惊呼声响起。

“快看天上!”

“烟花,是烟花啊!”

“可不是,新郎好大的手笔,新娘子好福气啊!”

梅三娘,萧九君,冷枫……没有多少人知道,在此的宾客之中,聚集着整个江湖的巅峰势力。

马隆,贺泰,卫祺……诸方大将齐聚,朝廷要员等想来的可不少,虽然穆西办的低调,但毕竟是北辰琰身边的人,朝廷之中想要巴结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他都通通未请,邀的都是要好的那几个。

秋兰伏在穆西怀中,悄悄挑开了盖头一角,向天上看去。

她很高兴,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圆满了,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小姐没能回来吧,以前,她生命中最大的意义就是小姐,现在又多了一个。

真好……

此时天色已经很昏暗了,无数烟花在夜幕上绽开,火树银花,落星如雨,轻微爆炸声和人们的惊叹声交织在一起,一下子吸引住了秋兰所有的心神。

穆西却在看向人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一角。

一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者,忽然被十几名普通百姓打扮,但个个目光锐利,身材高大的男子围在了中央。

打斗无声无息地展开,又无声无息地结束。

街上看热闹的人众多,却无人关注这隐在暮色中的暗斗。

血沉香到底还是小看了穆西和秋兰,他只知道穆西是禁军统领,却不知秋兰身后的人,比穆西还要难缠。

先前,穆西和秋兰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事情,去麻烦小姐,还有萧九君他们。

但成亲这个紧要关头,穆西将事情告诉萧九君等人之后,确实是将他们给惹毛了,于是,血沉香还未露面,萧九君的天下阁就盯住了血沉香的行踪和易容后的模样,穆西则安排手下人相机而动。

果然,血沉香想在穆西接走秋兰,即将送上花轿的时候出手,来一场大热闹。

而穆西的人却也在时候动手,抓住了目标。

打斗结束,有人点燃了灯笼,高高举起。

灯笼上,大大的“平安”二字分外显眼,与天上的烟花相映。

穆西立即知道,一切顺利,他再也不用担心血沉香这个麻烦了,心底一松,松开秋兰,把人送进喜轿,将将放开秋兰时,却反被她抓住了衣袖。

素手如玉,细腻无瑕,穆西心中一荡,低低道:“别急,我们今夜有的时间亲近!”

他以为经过了千机楼的阵法加幻境考验,自己差不多要变成圣人了,这时候才发现,这种想法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闻言,秋兰连忙松手,气恼地踩了他一下,嗔道:“穆西,你学坏了!”

穆西胸腔震动,低低笑道:“嗯,向先生把我教坏了!”

秋兰又羞又恼,还有几分不明所以,这关向先生什么事?

穆西却不肯再说话了,放下喜轿的帘幕,示意轿夫启程。

花轿摇摇晃晃,许久之后,才落到穆府门前。

今天的穆府,里里外外装扮一新,红灯笼,红绸比比皆是,门外还铺上了长长的红毡,摆开了流水席。

花轿落地,新娘下轿,跨过去晦气的火盆,三拜之后,终于被送进了新房。

秋兰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床上,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新娘都要人扶着走了,实在是头上的首饰太多太重,她只戴了这么一路,就觉得脖子酸疼。

“你们都先出去!”

觉察到房间里还有侍女,秋兰直接赶人了。

穆家的下人都很熟悉秋兰这个少夫人,知道这位少夫人在夫人和少爷心中有什么分量,当下十分顺从地退了出去。

觉察到人都走了,秋兰立即掀开了一半盖头,动手揉了揉脖子,等会儿揭开盖头的时候,还有人进来观礼,她不能马上就把那堆又重又累赘的首饰都拆掉。

忽听庄圆圆的声音响起:“秋兰姐姐,恭喜!”

秋兰手一顿,抬头看去,只见庄圆圆正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门来。

秋兰也不见外,笑道:“是伯母让你给我送吃的来了?”

她只在早晨和正午用了些糕点,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庄圆圆鬼鬼祟祟地走上前道:“是姨母悄悄让我过来的,表哥都不知道呢!”

说着话,她打开了食盒。

里面是几碟糕点,已经凉透了,卖相有些古怪,色泽也很不均匀,根本不可能是外面点心铺里做出来的,也不像是穆家厨娘里做出来的。

秋兰好奇道:“这是……你做的?”

她算是个糕点行家,一看就知道,这点心绝对是新手所为,还应该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新手。

庄圆圆悄悄道:“我可没有这手艺,我告诉你,这是表哥偷偷做的。他不敢拿出来,让下人悄悄处理掉,被我瞧见了,扣下了几样。我表哥亲手做的点心,你绝对没尝过吧?”

秋兰瞪大了眼睛。

除了野外烤肉,秋兰还没见过穆西下厨呢!

就在这时候,窗外传来几声蛐蛐叫,庄圆圆立即站起身来,眨了眨眼道:“表哥来得真快,我必须得走了,秋兰姐姐,千万别说这点心是我偷来的!”

说着,她快步离开了新房。

秋兰好奇地拈起一块看起来卖相不错的点心,送进口中。

点心一入口,秋兰知道,穆西为什么要让人处理掉这些糕点了。

真咸,莫非是把盐当成了白糖?

恰在这时候,穆西不知何时走到门前,急急出声道:“别吃,太咸了!”

秋兰却把糕点吞了下去,指了指他的心口,笑眼弯弯道:“我知道,可是,这心意是甜的啊!”

穆西脸上一红,忙不迭把剩下的糕点收了起来,小声道:“我以后会好好练习,总有一天,能超过谢砚!”

秋兰鼓励道:“嗯,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呢!

烛影摇红,一室温馨,窗纸上,映出了两个互相依偎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