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想法和顾虑,段修与都知道,只不过那点感情上的障碍,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一回事。

他眸光放柔,哄道:“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放给我解决,你现在就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又来了。

谈樱嗔他眼:“我对于现在的学习成绩和绘画基础充满了绝对信心,再差也能上个普通一本。”

“所以你就乐不思蜀了?”

“……”

段修与板起俊脸:“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再不端正学习态度,小心高考遭遇滑铁卢,到时候我都替你丢人。”

“……”

谈樱捏着玻璃杯,暗磨后牙槽,被他噎得不行。

颅内搜了半天才找到反驳词,“你一个高中动不动逃课打架的,好意思教育我?”

“我是你老公,教育下小老婆怎么了?”

“……”

谈樱抓起座位旁的小包包就往他头上扔去。

吃完一顿饭,段修与的发型也乱了,走前随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对着手机屏幕满意道:“凌乱帅。”

“……”

这臭不要脸的,真是越来越皮了。

谈樱决定好好教育一下他。

等到酒店,身姿敏捷的先溜进套房,将人无情关在门外。

“你今天就回家歇着吧,就让我一个人关禁闭,潜心学习。”

段修与摸了摸鼻子,站在走廊里左看右看,见没什么人,轻轻敲着门威胁道:“宝贝,你再不开我喊服务员了。”

谈樱声音搁门悠悠飘来:“你喊小.姐都没问题。”

段修与拿起手机,装模作样:“那我真喊了。”

说着免提拨号,半个走廊都能听到手机的嘟嘟声。

然后谈樱感受到自己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无情挂断。

段修与正打算再打过去,一通电话率先夹了进来。

响当当“奶奶”两个大字,让人拒接的勇气都没有。

“喂......”

“乖仔啊!”段老太太优雅不失声量的嗓门先挤了进来,由于开着免提,客房门里面的谈樱都听到了。

乖仔??

时隔多年听到这个昵称,她还是忍俊不禁。

奔三的老大一男人还被长辈叫这种小名,饶是镇定如段修与,都不禁有点脸红。

他手快地关掉免提,老太太已经软硬兼备的开始训宝贝孙子了。

“你就这么把奶奶和你妈抛到荒郊野外,不管我们了?喔,中午饭都不过来吃,活生生让我和你妈饿肚子,你妈饿着没事,你明知道奶奶胃不好,还这样折腾我这个老太婆,你爸娶了媳妇还知道和媳妇一起孝顺我这个丑老太,你小子老婆都还没娶到,就已经乐不思蜀,连小时候说的有事没事都要陪奶奶吃饭的承诺都给忘啦?”

“……”

段修与轻咳一声,瞥了眼探出半张幸灾乐祸脸,准备看笑话的谈樱,背过身道:“奶奶,我晚上回去陪你吃。”

老太太傲娇“哼”了声,“混小子架子真大,要你陪一顿饭,我这老太婆还要先饿一顿。”

“奶奶,你前两天不是吵着减肥,孙子不正给你制造了个恰当机会。”

“……”

那端老太太说了什么不知道,看段修与的表情,许是被亲奶奶飙脏话骂了一串。

谈樱踮起脚,想听段奶奶是如何花式骂人的,段修与也贱贱地跟着踮起脚,就是不让她得逞。

拉扯他胳膊抢听手机间,就听段奶奶下最后通牒。

“晚上要么你带着你那小新欢回家吃饭,要么家宴变相亲宴,奶奶让你坐享齐人之福。”

相亲,宴??

齐人之福??

“……”

顶着谈樱的死亡凝视,他淡定道:“行,奶奶你让大厨多做点好吃的中菜。”

谈樱皮笑肉不笑,“坐享齐人之福?”

段修与哈哈一笑,以掩尴尬,“奶奶思想比较‘独特’,你又不是不知道。”

谈樱钻进门后面,留着一条小缝,微笑:“我觉得奶奶的想法挺好的,晚上记得多拍几张相亲盛宴莺莺燕燕的美照,让我洗洗眼。”

说罢砰地甩上门。

“……”

竖耳听了半天,谈樱再没听到敲门声。

悄悄凑到猫眼前瞧,走廊空荡荡。

谈樱负气抿唇,又悄悄打开门,探出头。

好你个段修与!!

居然真走了!!!

谈樱气咻咻在床上坐了会,依然感到心气不顺,便放了古典交响乐,搭起便携画架,打算练会儿水彩。

下笔前刷了下朋友圈,再度把自己气成小河豚。

段修与发了条朋友圈,极其低调奢华的敞篷跑车帅哥自拍照,文字:

【老太太让我坐享齐人之福】

图片上大众w12跑车的车标明晃晃地显眼,还是倒过来的:

众。

“……”

谈樱冷笑着评论了三个字:祝幸福!

段修与回的也快:我会的。

“……”

我看你有病!

谈樱气恼地丢掉手机,左拿调色盘,右持画笔,潜心练画。

没过多大会儿,有人来敲门。

透过猫眼,门外是个西装革履面生的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墨镜,看不真切脸。

对方恭谨有礼道:“苏小姐,段先生让我来接你去做造型。”

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大概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谈樱礼貌地开门,喜悦之情并未外露,“他呢?”

“先生从另一地过去。”

“你稍等下,我拿包。”谈樱转身回房间,只装了手机和几样必备东西。

出门前有点犹豫。

现在就去见他的家人,会不会太早了点?她原先想着,再早也要等到这具身体成年后呢。

这个年轻助理话很少,除去必要嘱咐,完全不多说一句。只是墨镜下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异样感,进电梯时,谈樱不禁多打量了一眼。

还未凑近瞧真切,那欲将合上的电梯门又开了,大步跨进一个挺拔冷冽的男人。

“嗯,就这样办,我正在过去。”

见电梯里有两个人,男人也只是淡扫一眼,讲完电话就挂了,站在最前面。

谈樱默默注视那清瘦挺拔的背影,高兴地眼泛泪花。

哥哥最近住在这个酒店吗?只是出趟门就碰到了,她和哥哥还正是有缘呐!

她忍住蠢蠢欲动的搭讪念头,一路随电梯下到底下一层,出电梯前,谈樱巴巴睁眼,看到谈驹白居然回头,扫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对。

为了这四目相对的一秒,谈樱恍然觉得似乎已等待了许多年。

视线掠过谈樱的脸,谈驹白眉头浅淡一蹙。

这小姑娘,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还有她身边的男人......

在牢.狱中呆过,踩过.尸.骨淌过鲜血,谈驹白对危险的直觉非一般的敏锐。

只是这种机敏嗅觉,在面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时不过浮萍一过。

懒得平白惹腥。

出了电梯,一个向左,一个往右。

谈樱上了黑色suv时还觉得奇怪,按照段修与对车的狂热程度,这辆配置、舒适度及品牌都普通平平的轿车,肯定不是他名下的车。

谈樱脑中飞快掠过一种怪异的思绪,这想法一闪即逝,她没再多想,只以为这男助理开的是自己的车。

京都的路她大都认识,等车开了半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且奔着郊外方向疾驰,心头那股怪异感再度升起。

谈樱坐直,淡声问:“地方还没到吗?”

“苏小姐,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你要不闭眼休息会儿?”

再开二十分钟,这车都能把她拐进山沟沟里,这年轻男人真当她是从南城过来毛路都不认识的小丫头呐。

谈樱不动声色应了声,拿出手机竟发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一路都塞着耳机听歌,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没的信号,难怪手机一路上都没收到任何信息。

谈樱猜测,许是车里有什么信号屏蔽仪。

青天白日的,她居然傻乎乎地被人诱拐了!

谈樱又气又恨,心头发凉,为不暴露异样竭力保持镇定,手往包里摸了摸。

近来生活安逸,又常常和段修与呆在一起,她从没担忧过什么安全问题,现在只随身携带了个电击棒。

那男人在开车,车速至少有七十码,一个电不好就是车毁人亡,不能轻举妄动。

谈樱往车门靠了靠,避开反光镜的捕捉,保持塞耳机听歌的姿势,抓着手机,拨出112。

在没信号的情况下,据说拨出这个号码能够求救。

她现在只希望段修与已经发现他家可爱的女朋友被人诱.拐了!但凡报警,能捕捉到她手机的信号源......

谈樱灵感一闪,微愣。

顿时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前方开车的绑架犯。

也太蠢了吧,把她骗上车,居然不及时把她打晕关机手机。

段修与是有她的手机位置定位的。

如果拐走她的终极目标是叫来段修与,才故意暴露位置信息,那也是蠢。

不会藏好了再暴露位置么,若是段修与半路发现飙车带人过来,不等到劫匪老窝,他能自己先把劫.匪劫了。

把各种想法在脑中过一个遍,等发现男人开着车要过收费站,谈樱霎时坐不住了。

这不是天赐的造作机会么!

当车子短暂停住,车窗往下降时,谈樱当即蹿起来,一边掏出电棒给小劫.匪按摩,一边大喊:“救命!我被绑架了!”

“!!”收费大姐目瞪口呆。

谈樱纵是机智,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电棒居然没电了。

小小一撮电花只是电的男人一叫,在大姐反应过来前低骂一声,一脚油门,冲破挡车杆疾驰而去。

谈樱拍着车窗还在呼救,一头撞到座椅上。

男人也终于暴露本性,狰狞道:“好你个小贱.娘门,看一会儿老子不弄死你!”

车子开出夺命惊魂的架势,因为后头已经有警车在追了。

前生她的悲剧,分开她和段修与的爆炸.案是导火索,而那场毁了她人生的绑.架案却是开端。

如今再遭遇一次相同情况,她要冷静冷酷的多。

看向男人的眼神透着杀机,“那就看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拉着你一块死!”

少女眼中带着决绝,毫不犹豫的扑到前座抢.方向盘,男人没想到这姑娘比他还狂,大惊失色下急忙踩刹车,车子撞到高速旁的路障才停住。

怕男人反应过来后动手,谈樱抓起手边的硬物二话不说往他头上砸,男人解开车锁,挣扎着要下车,正是这时,后座的车门被拉开了。

“小姑娘,你快下来!”

谈樱抓起包,快速往车外冲,脚方挨地,还未站稳。

脖颈忽地被大力掐住,一方布捂着了口鼻,谈樱瞪大眼,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很快丧失了意识。

“你说,他们在高速收费站口附近消失了?”

偌大的办公室,因着暴虐肆意的男人显得乌云沉沉,窒息地害人。

阴鸷冰冷的话一落,各个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开口。

段修与几乎无法接受,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脖颈手臂青筋毕起,如只疯狂失智的野兽。

顾深在旁冷静指挥:“把酒店的监控调出来细查一遍,那个男人的身份先找出来。”

无法在室内再待下去,段修与抓了车钥匙就走,被顾深赶忙拦住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蹿,枯做无用功!”

“换做是舒旎旎,你他妈能冷静!”段修与拨开他胳膊,凤眸冰至极点,“既然在高速附近失踪,往附近搜查总能找到线索!”

“搜查是警.方的事,你现在就在这坐着,冷静下来再说出去的事。”顾深低叹一声,“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你若不清醒镇定,谁还能护着她?”

段修与心如针扎,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扼住喉咙,胸腔闷地窒息。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他的女人。

四年前他作为一个死人无法守护在她身边,被人钻空子还尚有理由袈裟。

可换做现在,他还是没护住她。

段修与恨到了极点。

冷静下来后,一双凤眸沉如两汪死水,幽黑的骇人。

顾深拿着监控录像过来,风尘仆仆,“那男人的信息正在查,不过我在电梯的监控录像里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段修与抬头,漠然望来。

“谈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