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仅仅恢复了二十八天的功力,但是钱青健认为,这样的功力对付余矮子已经不是问题。

他之所以给定逸和天门等人打招呼,是不想成为这个时代的武林公敌。

其实真的成为武林公敌也没什么,但是眼下的时间不对,再过三四个月还差不多。

所以,在这个局面下,对付余沧海就需要团结大多数,痛击青城一家。纵然其它人不肯一致对付青城派,但至少不能逼他们帮着青城来对付自己。

能达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至于跟余沧海化干戈为玉帛,那是连想都别想,不说余矮子睚眦必报,就是钱青健自己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余矮子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主动问候么?

就是在这个想法的支配下,他才会毫不留情地挖苦了余沧海几句。既然没可能化解,他当然不怕惹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凡打人骂人者无视这句俗话,通常就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是被打被骂者实在无力抗拒从而忍气吞声了;而第二个结果,那就是招来被打被骂者的激烈反弹,甚至拼命也在所不惜。

钱青健挖苦余沧海这几句话,虽是说得云淡风轻,但内容实在是令余沧海无法忍受,余沧海生平忌讳他人嘲笑他是个矮子,知道他的脾性的人,或者自觉惹不起他的人,在他面前都会回避一个“矮”字或者一个“矬”字,甚至于有些时候连“短”、“小”等字都换成另外的方式表达。

比如说“这匹马的腿比较短。”这句话,若是青城派的弟子当着余沧海的面,就会说“这匹马的腿不算长。”虽然意思并没有变化,但终究是回避了一个“短”字。

可是此时钱青健不管不顾,尊姓大名一概略去,直接称呼余沧海为“矮矬子”,这简直是守着和尚骂贼秃,这不是打脸揭短又是什么?

余沧海做梦都想不到当今武林中居然还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只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黑里发紫,紫中带蓝,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色儿了,刚才夹枪带棒、皮里阳秋地刺激定逸的风凉话也说不出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肉食蔬菜比较绿色,不然如此血压骤升,妥妥地就是一个脑溢血,死不了也会落得个中风偏瘫。

满厅贺客都傻眼了,这钱青这张嘴,也太厉害了,不过,把余沧海惹疯了真的好吗?就算是找死,也不该是这么个找法吧?没见过啊!

难道说这钱青就是仗着刘正风才敢如此触怒余沧海么?可是刘正风本人也未必有这个胆量如此损人,你钱青又有什么本事促使你如此胆大包天?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叫钱青的书生捏了一把汗。就是岳灵珊都觉得心中发紧;就是仪琳都吓得脸色变白;林平之在暗呼痛快之时,也在暗叫可惜,若是刘正风拉不住余沧海,这书生难免会血溅当场,青城派又少了一个敌人……

定逸师太却觉得这钱青说话很是为她出了一口恶气,暗暗称快的同时,打定了主意,只要余沧海动手,说什么也要替钱青挡下一招。

话说这个时代里,在余沧海能够接触到的人里面,最牛逼的当属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其次便是华山掌门岳不群,往下泰山天门,恒山定闲等等。

在这些人里面,左冷禅当然对余沧海意欲拉拢,因此若是相逢相聚也必须表现得敬他三分;岳不群是个伪君子,就算心里决定要杀谁,脸皮上也是和煦如春,当然也不会对谁出言不逊;泰山掌门天门虽然心性较为耿直,且嫉恶如仇,但泰山派的实力并不比青城派的实力强,他个人的武功也未必比余沧海高,所以天门对同为正派首脑的余沧海也是互敬互让的态度;至于恒山掌门定闲师太,那更是绵里藏针的脾气,只需你不去捏她,她就是一团棉花,又怎会主动伤人?

此外,莫大先生不喜与人交往,等闲寻之不见;少林方证、武当冲虚一般不肯离开少室山、武当山;任我行被拘禁在梅庄地牢举世无知;东方不败闺房绣花不肯露面;再有就是华山耆宿风清扬,此老虽然健在人世,可那根本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都不知道的事情,旁人就更不知道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人,能够如同钱青健这般体无完肤地当面挖苦余沧海?

就是余沧海自己都想不出这样一个人来,所以他才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会儿他脑子里想的全是一句话;“我是杀了他还是打残他呢?”

刘正风已经傻眼了,这钱青究竟仗着谁的势,竟敢如此得罪余沧海?就算是曲洋也不行啊,除非……想到此处他忽然打了个冷战,想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除非他是魔教的人!

不过他紧接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回想起曲大哥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只等他金盆洗手,就再也不跟魔教保持一丝一毫的联系,兄弟俩携家带口,一同前往海外岛屿,做那化外之人。

有这些誓言在先,曲大哥又怎么可能将魔教的人物派到这里?又何况,即便是魔教的人物,来到这里也等同是羊入虎口,此间这数百名正道派别的武林好手,可都是魔教的死敌。

想不出来也没时间去想,打不了的圆场也要试着打一下,刘正风急忙干咳了两声,笑道:“让各位见笑了,我这位故人之子原本血气方刚,少不经事,眼下想是旅途劳顿,说话也不着边际,待在下带他去歇息一下,回头再来奉陪几位……”

他嘴里说着话,原本拉在钱青健手臂上的手已在用力,同时侧过脸来给了钱青健一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跟我离开这里。也顾不上等他女儿刘菁来领人了。

“且慢!”余沧海暴喝一声,震得大厅内嗡嗡作响,似乎屋顶横梁亦有灰尘掉落,人人都是心头一惊,看不出这矮小的身躯里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洪亮的声音,有经验的人当然都知道,这是余沧海的深厚内力所致。

“刘师兄,我也不知道这位钱青是你哪位故人的子嗣,我只知道他伤我弟子在先,辱我个人在后,但若是你就这样带他走了,你让我余沧海的一张脸该往那放?”

刘正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啊,余沧海的话全然在理,这怎么回答啊?他想寻个什么借口插科打诨一下,把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含混过去,可是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出什么理由。若是强行带走钱青健,那基本上也就等于衡山派刘氏一脉与青城派宣战了。这边如何是好?

刘正风不知应对,钱青健却呵呵一笑,面露惊异之色,向着余沧海说道:“你这个矮矬子也有脸吗?你是个要脸的人吗?”

话到此处,他忽而转向大庭广众:“不好意思,我这话说得有语病,其实我想说的是……”他又转回头来看着余沧海:“你这个矮矬子是人吗?”

他随即加重了语气,一字字说道:“你不过是徒具人形,你配当人吗?”

这话说得太狠了,这等于是将青城派掌门的脸皮给扒下来一样的狠绝。人人皆知,即令是刘正风身为主人,也阻止不了这一场流血事件了。

余沧海暴怒如狂,顾不得刘正风挡住了这钱青的半个身子,刚要出手之时,就听见一阵哈哈大笑。

满厅里没有谁敢在此时哈哈大笑,就是痛恨余沧海,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的林平之也没敢笑出声来,那么是谁在发笑?

人人皆往笑声来源处看去,只见大厅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正自笑得畅快,在这青年身边站着的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朗声唱名:“华山派令狐师兄到!”

余沧海不怒反笑,连声道:“好!好!好!你们两个欺负我青城弟子的元凶都到了,这很好,省得我还要一个一个去找!既然华山派的岳掌门不肯对门下加以管束,今日说不得我余某人要代他君子剑清理门户了!”

钱青有刘正风护着,令狐冲可没有岳不群在身边,余沧海也不傻,看见令狐冲自投罗网,就来了个老太太吃柿子,先拣软的捏。

他这么一说,华山众弟子可就不干了,腾腾腾全部站起,奔至令狐冲的身边围护起来,岳灵珊更是惊喜交加,站在师兄们围出来的圈子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令狐冲喊道:“大师哥,你可算回来了!”

看见华山派的同仇敌忾,余沧海不禁又犹豫了,杀令狐冲他是不敢杀的,因为令狐冲不过就是踹了他弟子屁股几脚而已,就是此时他要拿令狐冲来出气,最多也就是断他一条腿而已。

可是华山这些弟子全部抱成团就不好办了,怎么?把华山弟子全部废了么?真若是那样干,就算岳不群再如何君子风度,恐怕也难以善罢甘休,更何况,华山派还有一个不让须眉的宁中则!那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令狐冲并没有立即跟师弟妹们叙话,而是很有礼数地依次向刘正风、天门道长以及定逸师太行礼问安,虽然他不认识何三七和闻先生,却也拱了拱手,以示尊敬,这几位被他问候到的长辈也都点头致意,询问了一番岳不群的近况,令狐冲一一作答,态度极为恭敬。

一番寒暄下来,令狐冲唯独不理余沧海,这一点又与钱青健如出一辙,把余沧海气得脸又黄了,不好对华山群弟子下手,就转头又要拿钱青健说事。

令狐冲这么一搅局,刘正风心里乐开了花,心说料你余沧海也不敢拿令狐冲怎么样,不如趁机把钱青带入内院好生安顿,顺便再警告他几句,这余沧海那是你一个年轻人能惹得起的?

于是刘正风故意把脸一沉,不理正在说话的令狐冲,抢在余沧海之前,瞪着华山派众弟子喝道:“各位虽然是刘府的贵客,可我这家中既不是演武场也不是全武行,你们这剑拔弩张的算怎么回事?难道不把我刘正风看在眼里么?”

他这话明着是训斥华山派弟子,其实却是在警告余沧海,你真要在我家里动手,你得问问我这个主人同意不同意。

余沧海怎会听不出刘正风的弦外之音,眼见华山派众弟子和令狐冲纷纷落座,他却咽不下刚才的那口恶气,又因为刘正风提前出言警告了,已经不便出手偷袭,便也寒了脸对刘正风说道:“咱们大家同属武林一脉,万事也抬不过一个理字,看在你刘三爷的面子上不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这故人之子伤人在先,辱我在后,是不是应该有个交待?”

气急败坏之际,他已经尊称刘正风为刘三爷而不是先前的刘师兄,这是准备跟刘正风划清界限,随时翻脸了。

他强自忍了忍,又手指钱青健说道:“今晚这事只凭你刘三爷做主,如果刘三爷你认为这个钱青可以啥事没有的离开此间也行,但是那样你就别怪我青城派从此不认得你刘三爷是谁了。”

刘正风尴尬地站在当场,看了看钱青健,目光中充满了责怪之意,他当然不想跟余沧海翻脸,衡山派若是拆开了莫刘两家,任何一家都不如青城派实力雄厚。再者说,金盆洗手之后他拟将拖家带口离开衡山,若是青城派来找他的麻烦,他还真的应付不了。

没错,你刘正风洗手了,但是我青城派可没洗手!你刘正风武功高,你的家人能时刻不离你身边七尺么?

这些话,这些手段,不用余沧海说和做,刘正风都能想到。

钱青健没有让刘正风过多的为难,他冷笑了一声,看着余沧海说道:“你想要什么交待?”

余沧海正待答言,钱青健却不给他答话的机会,而是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青城派为了谋夺福建福威镖局的一本辟邪剑谱,全派上下倾巢而出,在二十八天以前的那日,于长沙、南昌、汉口、福州多处同时出手,总计捣毁福威镖局各地分局不下十余处,在这些地方,你们青城弟子杀人无数,劫掠钱财,***女子,然后又把各地的福威镖局烧成一片白地,至今你还把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震南夫妇擒押在衡山城内,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个矮矬子是不是应该给福威镖局的林家一个交待?”

随着钱青健的侃侃而言,满厅的贺客无不震惊,人人皆知余沧海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卑鄙无耻到了这等地步。如果这个叫做钱青的书生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余沧海真的是罪恶滔天,这只怕比魔教还要恶毒三分!

同时,这番话对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手却另有一番震撼。

天门、定逸这几人在江湖武林中资历深厚,当然知道福建林家的福威镖局名满天下,林震南的爷爷林远图凭借一套辟邪剑法驰誉武林,近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只是到了林震南的父亲林仲雄这一代,那辟邪剑法的精华似乎并未传承下来,林家子弟的武功开始变得平平无奇,起初尚且依靠着林远图的威名吃遍黑白两道,后来便只靠结交通融来行走天下了。

到了林震南这一辈,福威镖局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福字,至于那个威字,早已经成了过往云烟。

只是即便是林家没落了武学传承,你余沧海也不该如此无耻地灭人满门啊!这已经不是吃相难看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武林败类,江湖公敌的作为。

当然了,眼下这个叫做钱青的书生也只是一面之词,余沧海是否真的做出了这种人神共愤之事,还有待于其他证人和证据来证实。

听着钱青健的说话,余沧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张脸又渐渐变得惨白。

只因这些事被这个叫钱青的书生说得分毫不差,哪怕他身为策划这次行动的总设计师,对战果的统计也不如这钱青说得更加详确。可是这钱青却是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的?

他知道华山派的劳德诺曾经鬼鬼祟祟地跟踪过他,当时他也为加理睬,那是因为劳德诺也不可能将他的所有计划全部堪破,而且辟邪剑谱终究是没有落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劳德诺跟了也就跟了,没什么打紧。

然而他深知,这钱青却不可能是通过跟踪的手段得出方才这样精确的结论,一个人能同时在整个华南及东南的各个地区展开跟踪么?除非是神仙!

他禁不住会想,这钱青或许是一个组织的代表人物,这组织针对青城派有所图谋,又或者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能够侦知自己的计划实施过程。

想到此处,他突然回想起一开始这钱青能够准确地认出何三七与闻先生这桩异事。这雁荡陕南的两位高手,就是他余沧海都一向只闻其名不识其人,若不是今日刘正风给他介绍,即令他身为青城掌门,与这两位之间亦属彼此陌生。可是钱青却能随口指认出来,这显然是他身后的组织手段惊人,可以掌握天下武林的各种秘辛。

这钱青绝对不是一个人在对付我,可是他身后的人物是谁呢?或者说,这个组织是哪个门派呢?

虽然猜不透,却不能任由这钱青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青城派的名声就臭遍整个江湖了,于是他大吼一声,声嘶力竭道:“住口!你这是血口喷人,造谣诬陷!”

“余沧海你不要狡辩了!这位钱大哥说得一点错都没有!我可以为他作证!”

林平之再也忍不住胸中的那团火,他不知道钱青是如何知道他家的遭遇的,但是他听到这钱青毫不示弱地揭露余沧海,为他林家鸣冤,不禁热血沸腾,感激肺腑,只想到自己作为林家的儿子,若是此刻再不站起来声讨余沧海,那还能算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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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了一个大章,就不拆开发布了,算是两更。新书有消息了,且容我丰富一下新书的构思。《小龙套》今天至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