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又在挣扎什么。

人生过错那么深,错过那么多,你要我如何知晓你的爱一直都在。

尉行云……在哪儿,在哪儿,你在不在……

沉重的沉吟,激烈的喘息,她沉浸在刺入骨髓的疼痛中无法清醒,那在薄被上晕开的红色一大片一大片地灼烧着她早已无力的双眸与千疮百孔的心,完完全全地没有了理智,她一阵阵的心慌,往日的镇定早已离她远去。

大气精致的古朴时钟一秒一秒奔走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无比清晰,一声声敲击在她的心上,此刻的冉苏只能无力地趴在染着她鲜红液体的被单上,努力地挣扎,她好痛,真的好痛,她的胃竟也随着下腹的剧痛一阵阵的恶心泛滥,无力控制,疼痛与难受夹杂着,她根本不能再思考,只能重重沉吟,攥着被子,近乎快晕厥在了一个人的房间里。

寂静,鲜血,女人,喘息。

怵目惊心,白色的被单上她被血液染红的发丝竟乎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垂死挣扎却无力反抗。

尉家的夜晚总是那样静谧得令人,尉家人到了晚上向来不爱仆人在主宅里到处乱走,于是此刻,就算冉苏疼得再大声,都无人会知道他们的夫人正在濒临生死的边缘,他们还未出世的少小姐,此时此刻正一点点地离开这个世界,温热的血液散开慢慢冰冷。

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几次晕厥过去,她的视线也慢慢浑浊不清,她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披上婚纱的自己,清冷从容却又忐忑不安,待嫁的心情还是让她无所适从,她看着那个人一步步气势迫人地走近她,嘴角扬着逼人的优雅笑意,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她分不清心中那时回荡的百般滋味。

她嫁给了他,在这之前,她看待他,很平静,很心安,无异样心情。

即使,在他们真正相识前,那个不经意脱轨的夜晚,她看待着他,也是分外沉静淡然。

可那天,她在婚礼上将自己的手放进那人宽厚的手掌,厚厚的有着粗糙的老茧,竟温热得让她想流泪,她看着他,凝望着那个将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心里有忐忑,不安,却也蓦然有了一种新的唤不出名字的滋味,很多日子以后,她明白了那叫爱情。

但聪明如她,如何会不知道,在教堂,他看着她却又没有注意自己。

她想,没关系,他们都稚嫩地还不知道爱情真正的样子,但他们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起探索也是好的。

然后,还没来得及探索出爱情的模样,他们的旅程就多了一个人,于是,她在还来得及品尝真正爱情的滋味,就已经绝望得看不见边际。

可是此刻,她痛到了失去了理智,快要没了知觉,还是在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他,梦见了他,眼眸迷离恍惚之际,她还是只想到了就那样侵入她生命中的男人,用着不可抵挡之势闯入她血肉的男人。

一直,在感情上,她都是骄傲的人,他早已是她眼里一粒容不下的沙子,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女人,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生死的边缘,她死抱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在一点一滴失去温度的骨肉让她分外的虚弱无助。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坚强的,她也不是生来就心如冰石的,原来她脆弱无力的时候也会想要不顾一切地放弃所有的坚持……

坚强和骄傲一瞬间都消失殆尽,她已经来不及去想那一颗刻在了心里心存芥蒂的沙子,她只想到那个在宣誓时,走近他,握着她的纤手,将体温传达给她的男人。

行云!尉……尉行云!

她和她的孩子,还有他们共同还未出世的女儿……

“行……云……”干涩苍白的唇瓣呢喃着,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用指尖死死掐着自己正在颤抖着的大腿。

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全身发抖地在满地的鲜血上爬着,她好不容易接近了自己无意扔在了地下的包,手颤抖着找着手机,这个时候的手机体积不小,冉苏很快就在包里找到了,拿起来的霎时血染上了手机的界面,她艰难地拨着电话,忍着剧痛,心里有一个鼓一下一下地重锤着她的心。

行云……救我……救救我们的女儿……

行云……就当给我们一次机会……

尉行云……你在哪里?!

无论你在哪里,快回来,求求你……快回来……

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这一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什么都不怪你,我可以什么都不坚持,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可以懦弱到全部都选择忘了,只要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

求你……

“尉行云……你在不在啊?!”

失声呐喊,冉苏用尽了全部的吼得破了音,那是最后一声的祈求与期盼。

不求你回头,只要你回来,回来救救我们的孩子。

突然,像是回应冉苏,电话那头一声尖锐的声音划过刺得她耳鸣怔忡。

那头像是坏了一样,无人接听,甚至再也打不进去。

她呆愣了两秒,疼痛的感觉并没有麻痹,她一刹那像是被撕了翅膀蝴蝶跌倒在了那里,一动都动不了了。

尉行云,你不在,不在就不在了,这一辈子我都会当你不在。

一个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呆呆失了焦距的眼睛露出了冰冷绝望的笑意,她嘴角咬出了的血丝渗着她嘴的弧度滑下。

触目惊心,但无人触目。

唇齿交缠,四肢纠缠,室内旖旎。

他从一进门,俞向依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尉行云的怀中,娇羞迷人地在他的怀中寻找着安全感。

面对浓烈的热情,尉行云拿着公事包的手不曾放下,眼神微眯,轻啄着他性感薄唇的俞向依像是没有察觉到他微微的冷淡,依旧动作风情诱人。

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裙,贴着他西装革履,柔柔地似乎能瘫痪成秋水。

她将他的扣子解开,却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闪躲与避让。

她心底悲凉地一软,泫然欲泣地停下动作,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仿佛控诉他的冷薄。

“你急着叫我来不是说有急事吗?说吧。”他整了整衣服,放下公事包,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黑眸淡淡地看着她,没有涟漪。

他也分不清,何时,他对着她没了那份刚开始的悸动。

爱情,是不长久的吗?

他开始怀疑爱情的期限性。

她狠了狠心,咬了咬唇,面脸脆弱无奈,拉着他的手说:“云……我怀孕了。”

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尉行云冷冷地扬了扬眉,幽深不可测的眼眸闪了闪。

半晌,薄唇终于轻启:“不可能。”

冷淡得不像一个要当父亲的人该有的反应。

她这回是真的眼中有了泪,俞向依甚至虚软地跪倒在了他面前,眼神哀伤,娇俏的脸上楚楚可怜。

“是真的,你相信我是真的,我好怕,未婚生子真的好怕,但是我还是想要你的孩子,所以,云……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未婚生子……

他依旧倨傲地坐着,却没有忽略刚听见时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心慌意乱。

不是开心,而是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敢面对。

俞向依说,未婚生子。

他不由地想起第一次与冉苏相遇的时候,那是个意外,却没想一个意外竟延伸得那么长,那么多的日子。

他的年少轻狂,她的混乱与单薄。

她和他真正的相遇并不是开始于母亲执拗地逼婚,而是一个偏离轨道的夜晚。

那个晚上,他的失控和她的脆弱。

在他后来知道的日子里,冉苏甚至不避讳当一个未婚母亲,也不向他诉说任何的苦楚,直到后来的阴差阳错,他们还是结了婚,让那个孩子顺理成章地出生。

甚至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们曾有过那样疯狂的邂逅。

而现在,眼前的女子对他说,未婚生子。

她又何尝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未婚生子,她有他尉行云无形的庇护,怎么会知晓那种容不下的污点在他们这种名门世家的眼里有多轻蔑不屑。

他亲眼见过冉苏身子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时,他只觉得内疚并未觉得如何心痛,与冉苏的婚姻虽然因为先有了孩子却也并不那么顺自己的心意。

他尉行云那时意气风发如何能真的愿意为了母亲的意思去娶一个没有兴趣的女人,如何能为了一个还在女人肚子里没有感情的孩子妥协自己的婚姻!

如今,再次听到那个敏感的字眼,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地要感同身受,原来那时的内疚还包括了对那人的心疼。

原来,不仅仅是母亲的逼迫,还有自己心里那份少得可怜的温存与责任。

冉苏,你在我的心里有多重的分量,连我自己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