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乔韶还真不是因为马上要见张博士……

可是理由嘛。

他也没法说!

十点左右,乔韶见到了张博士。

每次见到他,乔韶都觉得很神奇。

岁月好像没在这个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明明比大乔还年长六七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一身休闲打扮,戴着无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深色眸子像广袤的夜空,囊括了星辰,覆盖了大地,却没留下丝毫压迫感。

乔韶对他笑了下:“张博士,你好。”

张冠廷也弯了弯唇,声音像被美丽的天使拨动的竖琴,温柔和煦:“你好。”

乔宗民是不会留在诊疗室的,他眉宇间有着再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担心:“我先出去了。”

乔韶对他安抚一笑:“嗯!”

张冠廷看着他的笑,在房门关上后很自然地问道:“有新朋友了?”

“嗯,”乔韶轻吁口气,把自己这阵子遇到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他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

在之前长达半年的治疗中,乔韶一直有好好倾诉。

他不想抗拒治疗,他比任何人都想康复,因为他太不愿周围的人为他操心了。

张冠廷悉心听着,只偶尔搭话,给予的也是赞同和认可。

毫无疑问,和他谈话是舒服的,乔韶一边说一边想,只觉得这两个多月里全是快活。

他说到了陈诉,说到了卫嘉宇和楼骁……

最后不可避免的说到了贺深。

说着说着……

乔韶有些不安的看向张冠廷。

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厉害,他总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张冠廷微笑:“没事。”

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乔韶就知道他看出来了。

他的面颊蹭地红了,有些局促。

张冠廷安抚他:“这是人之常情,不需要抵触。”

乔韶脸更烫了,他轻声道:“这事能别告诉我爸吗?”

张冠廷道:“你不想让我说的事,我都不会说。”

这个乔韶是放心的。

张冠廷不是哄他,而是真的尊重他。

也正是这份尊重,他才会把自己的事都说给他听。

乔韶又想起一事,他道:“对了,我之前有过一段回忆……”

张冠廷问道:“怎么?”

乔韶讲了一下经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自己跟着爸爸去谢家的事。”

其实他们家和谢氏几乎没来往,乔韶也从不认识谢家的人。

张冠廷又问:“是在贺深身边时有的这段记忆吗?”

乔韶听到贺深的名字就不自在,但这是重要的治疗,他那点小心思还是别别扭了,他点点头:“嗯。”

张冠廷思索了一下,再抬头时,看进了乔韶的眼中:“这次想试试吗?”

乔韶后背瞬间绷直。

张冠廷温声道:“不要勉强自己。”

乔韶双手攥拳,薄唇紧抿,但却坚定道:“我想试试。”

他想试试,哪怕那种恐惧仍根植在骨髓里,他却想看看。

逃避是没用的,他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这是康复的唯一途径。

张冠廷道:“那我们来试试。”

乔宗民在外头来回踱步,这心神不宁的模样让所有熟悉他的人看到都会惊讶。

十五六分钟后,张冠廷出来了。

他摘下了眼镜,捏了捏太阳穴道:“还是很抵触,一旦进入深层次催眠,就会抽搐痉挛。”

乔宗民脸都白了几分:“比、比之前……”

张冠廷道:“比之前好很多。”

乔宗民松了口气,进到了诊疗室里。

乔韶睡到在椅子里,眼睫上一片湿润,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哭得无声无息。

乔宗民只看一眼,心就像被捣碎了一般,疼得不成样子。

“都是我不好,”乔宗民结实的肩膀垮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张冠廷轻声道:“我们出来聊,让他休息会。”

乔宗民跟着张冠廷出去,两人在外面坐下,这位当父亲的在某种程度上比里面的孩子还像个病人。

的确,他们同时失去了至亲至爱,受到的创伤同样严重。

只不过一个还是年幼的孩子,一个却已经肩负了无数责任。

张冠廷给他倒了一杯水。

乔宗民哑着嗓子道:“张博士,他永远忘了过去不好吗。”

张冠廷道:“短时间内没问题,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很好。”

这话中的话乔宗民懂:“以后……”

张冠廷打了个比方:“过去的记忆就像埋在地底的树根,永远不去看也不影响树木生长,可如果这根遭了虫,还选择无视的话,树木最终只会枯萎。”

乔宗民闭了闭眼道:“他连妈妈这两个字都无法面对,至今也不敢上三楼一步。”

三楼是属于妻子的,那里放着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

可自从乔韶回家,再也没有上去一步。

“他连母亲都没法面对,又怎么能去面对那一年……”

乔宗民想到这里,胸口就是阵阵刺痛。

张冠廷道:“我认为,被绑架的那一年对他的影响没有母亲去世来得严重。”

乔宗民怔了怔,五脏六腑都被团成团了:“是的,他那么爱她。”

张冠廷不能再说下去了。

这对眼前的男人太残忍了。

虽然病人是乔韶,但乔宗民也需要系统的治疗。

只是这个男人不肯接受,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治疗儿子的同时给予他一定程度的精神舒缓。

“慢慢来,”张冠廷道,“目前来看,去东区高中是正确的选择,他踏出现有环境,能去接触新的朋友,是个很好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韶韶没有遭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只是精神问题比较严重。

但是都会被贺甜甜给哄好哒!

嗯,哄不好我们就打死这老畜生!

明天见~

第69章

听到这话, 乔宗民明显振作了些。

乔韶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比谁都清楚的。

“对, 他最近食欲和睡眠都比之前好太多了。”

乔宗民只有说起儿子, 才能勉强压住丧妻之痛。

张冠廷耐心听着,虽然乔宗民说的几乎和乔韶说过的一般无二,但他还是像第一次听到般, 认真听他叙说。

这对乔宗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慰藉,儿子的康复是治疗他精神的最佳良药。

说着说着,乔宗民顿了下。

张冠廷精准捕捉到他的心思:“你想见见他的新朋友,对吗。”

乔宗民轻叹口气道:“我不会去干涉他的新环境。”

虽然很想见见那些可爱的少年,很想好好谢谢他们, 很想近距离看看改善了儿子状态的环境……

但是乔宗民明白,他一旦出现, 这个新环境就崩塌了。

乔韶很快又会成为被孤立的存在。

哪怕他的朋友们不是故意的, 却也会因为遥远的家庭以及乔韶那一段悲惨的经历而划上深深的界限。

现在的乔韶,还承受不住这种只剩自己的“安静”。

想到这些,乔宗民不禁担忧问:“总有瞒不住的那一天,到时候谎言被拆穿, 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张冠廷耐心解释道:“只要乔韶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那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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