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疾

陆羲禾回到空荡荡的屋里，突然就捂住脸哭泣。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陆羲禾崩溃地大喊。

“你本就是魔魂里最恶毒的一部分，竟然也能生出情爱？”一个陌生的男声自脑海中响起，十分好听，陆羲禾却只觉得愤怒。

“你出来！”陆羲禾现在只想杀了他，这个害死温瑜的人。

“你想杀死我？”男声很是嘲讽，“你忘了你的身份么？你本该是我最忠心的属下，却被夜绝抢了去。我只是杀他一次凡体，还不够回本的呢。”

陆羲禾蹲下身，头痛欲裂：“你究竟是谁……”

“吾名白露。”

夜绝沉眠，白露苏醒。此时的白露还只是一团白雾，没有人形，但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他为了小小地报复一下封印他的夜绝，就暂时夺取了陆羲禾的身体，杀死了傅温瑜。

又应了那句，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

傅温瑜死去，那一魂也就回归了夜绝体内，使他在沉睡中苏醒。只是因为缺了一颗心，夜绝的神力，已经不足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因为缺了一颗心，姬墨生来就有心疾。

于是有了林清儿那一世。秦沐瑶和姬墨那点靠长生树牵连的缘分压根不抵与洛风的天定姻缘。她嫁给洛风，二人情比金坚，最后在姬墨面前跳下城墙，将身殉国。

归位后的夜绝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结局。

他用神力回溯了时间。

回到洛风和木瑶还没有下凡历劫的时候。

这一回他依然没能阻止他们下凡，却赶在他们下凡之前，将羲禾的魂融回了木瑶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世的秦沐瑶纯善如小白花，第二世却妩媚艳烈如曼殊沙华，而且性格里有黑暗面。

没有心的夜绝无法对木瑶转生的秦沐瑶一见钟情，爱上她全凭本能。于是他让秦沐瑶拥有了一身淡淡的曼华香。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魂千载，烂泥之中灵生灭。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华香。

夜绝对自己暗示：姬墨，当你闻到一位姑娘有这样一股淡香时，请一定要爱上她。

但做了这些还不够。姬墨与秦沐瑶的缘分完全比不上洛风，他如果不做点什么，又是一场重蹈覆辙。

所以，众仙为洛风木瑶送行宴上的那场酒醉，也是夜绝的手笔。

仙界有那么多仙酿，为何偏偏是梦三生呢？

那酒是夜绝让酒中仙温酒酿的。

桑阳彩云，温瑜羲禾，姬墨瑶樨。

正好三生三世。

一梦千年，大梦三生。

故名曰：梦三生。

梦三生与茉莉花茶灌醉了司命星君，可司命星君再糊涂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命格搞错。是夜绝亲手把秦沐瑶与洛风的姻缘线，换成了姬墨。

只是司命星君以为是自己干的罢了。

全仙界都以为是他们酒后失误连累了神尊，殊不知这一切根本就是神尊做的。

这些事自然瞒不过天道，可天道已经不敢再阻挠了。夜绝连心都没有了，又使用了回溯时间的法术，天道怕夜绝疯狂起来不要命。

天道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夜绝几乎把自己折腾死，有些难过，甚至开始思考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它只是不想要夜绝和一个魔在一起。

除了爱情，其他方面天道都对夜绝不能够更好。每次转世，他必然是帝王将相，权势滔天，他生来就带着天的眷顾。

姬墨这一世就是天命之人，注定一统七国。天道甚至派了文曲星君骨阙下凡，辅佐姬墨。骨阙便是云初霁，才高八斗，会成为一代名相。

忘川的淮得知此消息，二话不说跳入轮回追随。

人间四千年，忘川无尽岁月。淮甚至刻意将忘川的时间调得很慢很慢，只为有足够的时间修炼。终于，到了姬墨这一世，淮已经强大到可以跳脱出忘川的宿命。

忘川之主，永镇忘川，淮却能够暂时离开忘川，甚至去人间活一世了。

从人间过完一生回来，他还是忘川之主，只是再也不会被困在这条河里，而是可以来去自如。

他就是这么强大，天道也没有办法。只是天道对淮的擅离职守很不满，所以让他在人间的命运变得悲惨了那么点。

人间有南淮，少年多磨难。

可淮是在无尽忘川都能熬过来的坚韧，人间的磨难有什么撑不过去的？他到哪儿都不是池中物。

这一世，不能再错过了。

武林盟主不问，秦沐瑶却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开口道：“盟主不必多虑，此番前来为的是私事。”

她并不打算关注武林大会，她走这一遭，只是为了找师兄罢了。

万剑山庄庄主也在盟主府，万家兄妹两一见他就扑了过去：“爹！”

“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万庄主嘴上如此说，却还是把两个孩子接了个满怀。他对秦沐瑶客气道：“夫人，这两不省心的孩子没给您闹什么麻烦罢？”

“怎会。”秦沐瑶微微一笑，“他们很好，帮了我大忙。”

当初苏南安做的那件事，始终是万家兄妹来通风报信的。秦沐瑶不会忘。

秦沐瑶暂且在盟主府住下，她没有联系到长安公子的方法，但他们约定好了这段日子见面，他必然会出现。武林大会也是江湖盛事，长安公子也许会在那一天现身。

……

武林大会那天很热闹，甚至比几月前的碎片争夺战还热闹。毕竟碎片真正吸引的是朝廷，而武林大会是每个江湖人都不容错过的盛事。

台上你来我往，精彩过招，底下传来无数叫好。秦沐瑶懒懒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

也许是她猜错了，师兄一看就是很低调的人，或许并不想出现在擂台上出风头。上回也是因为毒医楼铃兰只手遮天，才不得不出场。

现在擂台上站着的，是药王谷的濯涟。

濯涟武功一般，能够把对方打败，靠的都是药粉。说来可笑，上回毒医楼铃兰使毒，不知被多少人骂卑鄙无耻，旁门左道。濯涟分明干的是一样的行径，却没有人有异议，反倒说什么“这也是实力的一种”。

同样的事，因为正邪之分，就会被冠上不同的词语。比如正派的足智多谋，就是反派的城府极深，正派的雷厉风行，就是反派的手段毒辣。

秦沐瑶当真觉得没意思极了。

濯涟已经在台上站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因为在场的大多数男人不好意思跟一个姑娘动手，也许是他们都忌惮濯涟手中的药粉，又或者是他们都不想得罪药王谷——总之没有一个上去挑战的。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跃上擂台：“我来跟你比。”

秦沐瑶眼眸微凝。

竟然是牡丹。

牡丹也是江湖中人，出现在武林大会并没有什么奇怪。可不同寻常的是，牡丹在，那么晋国国师会不会也在。

虽说楚帝寿宴时牡丹并没有光明正大出席，可她在后宫里出现过，还与姬雪碰过面，秦沐瑶自然知道这位百花楼楼主不知怎么的与晋国国师走到了一起。

“楼主威武！楼主上啊！”观众席里一群美丽的女子在助威呐喊。

秦沐瑶顺势望去，有海棠，有一名蒙面女子，还有——茉莉和酿酒的阿阮。

这两人怎么会也在这儿？

秦沐瑶记得她们是洛风的手下……难道洛风也来了这里？

局面似乎又变得复杂起来。

濯涟望着牡丹，脸色有点难看：“百花楼楼主欺负小辈，这样不好罢？”

百花楼楼主的实力是江湖中最神秘的，连武林盟主和万剑山庄庄主都不清楚她的境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不堪一击。濯涟清楚自己绝对打不过牡丹。

濯涟自认没有得罪过她，可这个百花楼楼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挤兑她。她不敢与牡丹正面对上。

牡丹是百花楼楼楼主，看着虽然年轻，江湖地位却极高。药王谷谷主一大把年纪与她才是平辈，濯涟这个待定的继承人，确实是小辈。

“你我年岁也不差多少，小白莲，你莫不是怕了？”牡丹戏谑。

暗处的谢欢：三千岁竟敢说不差多少么……

他本来是要回晋国的，结果牡丹突然说扬州近来有武林大会，她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于是谢欢就跟着牡丹来了。

用牡丹的话说就是：忘忧是仙界的忘忧草，来了人间却被那个叫濯涟的欺负得那么惨，身为花王她必须得给手底下的姐妹讨个公道。加上这次长安公子也会出现，她得请他治治忘忧。

谢欢：行吧。

他两已经互相确定心意，自然妇唱夫随。

濯涟确实是怕了。

可她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表示出害怕。

打就打呗，这么多人面前，药王谷的人也在，她就不信牡丹敢伤她多重。

比武大会免不了有伤亡，上台前都会签下生死状，但大部分都是点到即止，不会闹出人命。

濯涟定了定心神，应下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这个擂台，她竖着上去，爬也爬不下来。

仅仅一招。

动作快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

只知道当牡丹重新站定的时候，濯涟已经趴在了那里。她的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四肢也软绵无力，是筋脉俱断的表现。

濯涟自己就是个学医的，清楚地知道自己筋脉与脸上的伤，就算是药王谷也救不了。

她脸毁了，人也废了。这双断了筋脉的手，再也不能学习医术！

药王谷的人大怒。

“百花楼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与我们药王谷为敌吗！”

旁人也窃窃私语，脸上都是不赞同，觉得牡丹下手过于狠毒。

百花楼收养孤女，救助贫民，在江湖里名声很好。为何百花楼主今日会做出这种事？